在那扇大門打開之前,昀笙是一頭霧水的。
她建設了很多種可能,思索謝硯之神秘兮兮了許久,留給她的“禮物”到底是什麼。
特意囑咐了,一定得在他離京之後才能看。
還說她一定會很高興。
可是,她卻始終沒有想過,那會是一個人。
那人背對著她,清瘦嬌小,身形微微佝僂著,兩隻腿似乎也不靈便。
“請問你是?”
昀笙慢慢走到她的身邊,試探性地問道。
那人聽到她聲音的一瞬間,身子震了震,似乎怔愣住了。
好一會兒,才回過頭來,露出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是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女。
昀笙的眼睛慢慢睜大了,腦海中一片山崩地裂。
和她從小一起長大,千千萬萬個日夜裡和她相對的一張臉。
“……雲……雲團。”
是照顧了她許多年的雲團。
卻不似之前那樣的圓潤討喜,而是憔悴削瘦得脫形。
永昭六年春的那一夜,崔宅中滔天的大火,燒死了上上下下所有人,也燒毀了昀笙心中所有的希望。
她親眼望著被燒焦的雪哥兒,搖搖晃晃地走出來,也親眼見到坍塌的房梁上熊熊燃燒的烈焰。
那大火幾乎灼傷她的眼睛,就此不可磨滅。
之後她又找了多次,卻沒有找到一個生還的人。
草草結案的大理寺,也說所有人的屍體都和崔宅的殘骸化為了一體,找不到任何證人。
沒想到,有生之年,她居然還能看到活生生的雲團!
“小姐……”少女口中發出夢囈般的聲音,似乎也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幕,“小姐!是你嗎!”
“是我!”
昀笙的聲音不住地顫抖,激動地抱住了雲團。
卻聽到她吃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嘶!”
“怎麼了?”昀笙連忙想看,卻被雲團一臉為難地捂住了衣裳。
“小姐,彆看,彆看了…醜得很……”
昀笙說不出話來,望著小姑娘,眼神難過。
雲團雖然是她的侍女,但是年紀小,性子活潑,在崔宅裡就像個大家都哄著的小妹妹。
連爹爹回家後給她帶吃的,也不忘投喂雲團。
小丫頭就抱著毛茸茸的雪哥兒,你一口我一口,吃得臉上都臟乎乎的。
那樣開朗天真的雲團,以前何曾有過這樣畏縮、膽怯,猶疑的表情?渾身小心翼翼,滿眼忍氣吞聲。
“雲團,你我離開之後,到底都發生了什麼?你又為何在侯爺這裡?”
昀笙拉著她的手,坐到了床榻邊。
她這才注意到,雲團走路的姿勢十分古怪,不由得愣住。
“……小姐。”她苦笑一聲,杏仁似的眼睛裡慢慢溢出淚水來,“我的腿,已經廢了。”
她閉上眼睛,將那天之後的事情道來。
當時的昀笙剛被伯府的人趕出去,六神無主,強行打起精神,讓雲團他們分頭行動。自己去秦府打聽打聽有沒有轉機,小廝們去找爹認識的大理寺官員疏通疏通門路,雲團這些年紀小的,趕緊回家收拾了細軟,去京城外的宅子避一避風頭。
“我按照您說的,去當鋪把那些不常用的首飾都便賣了。回去的時候,發現沒人喂雪哥兒,它餓得都有氣無力了,就想去小廚房給雪哥兒泡點吃食。”
結果卻聽到了兩個小廝的對話。
一個說“老爺平日裡待我們不薄,府裡如今隻有小姐和一群丫頭,我們若是也走了,她們怎麼辦?你這樣子,也太不是東西了!”
另一個壓低聲音道“哥,你是我親哥,我也不想啊!可是我能怎麼辦?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家裡的情況,娘還等著我每個月給她買藥呢。沒了我,還指望我那個醉鬼老爹管她的死活嗎?聽說這個案子得罪的是宣平侯,那閻王的名聲誰沒聽說過?一時間惱了,我們都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