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楚兮顏並不知道兒子的身體,為何好端端地就變成了這樣,隻是不斷地延醫請藥,幾乎滿大梁都跑遍了,可是卻還是隻能眼睜睜看著他慢慢衰弱。
直到她拋下了府裡的所有庶務,也拋下了照顧夫君和幼子的責任,衣不解帶地守在謝確之的身邊,才發現了蹊蹺。
貼身照顧謝確之的一個丫鬟,每隔一段時間,伺候謝確之梳洗後,就急著回自己屋子,之後就要找理由出府。
她將人堵住,鎖起來查了個底朝天。在丫鬟私藏的小罐子裡,發現了一條小拇指長短粗細的,發紅的蟲子。那蟲子像是吸飽了血,艱難臃腫地蠕動著。
每一分吞噬的,都是她兒子最後的生機。
“我將那丫鬟往死裡打,發現她和二房那毒婦竟然有牽扯,便以為是戚氏因為恨我,所以要害確之。”惠音師太睜開眼睛,木然道,“直到有人將那丫鬟殺了,還把證物全都偷走,我才明白,一切沒有那麼簡單。”
是戚氏惡毒,但她不過是個遞刀的中間人,真正的幕後主使,是太後和蕭家。
“那四皇子……”
“早就死了。”惠音師太淒然一笑,“他們又不是真正的蠻族內部人,大概是本事不到家,又或者這蠱物本就沒有傳的那麼神。太後不過是想試驗一下罷了。”
隻是不等試驗完,隻好轉了一點點四皇子,又很快一命嗚呼。
白白送了她兒子的命。
楚兮顏想和他們拚命,可是謝確之還有最後一口氣,若是將四皇子的那隻母蠱放到謝確之身上,或許……或許還有轉機。
畢竟四皇子到底是好了一些,確之又不像他受了致命的重傷。
太後手裡握著母蠱和秘法,楚兮顏又失去了證據,就算說出去,也沒人會相信她,隻好忍氣吞聲地聽從太後吩咐。
昀笙的身上寒津津的,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忽而明白了什麼。
惠音師太的喉頭滾了滾,偏過頭去,似乎是不敢對上她的目光。
謝確之快病逝的那一年,是十五年前。
溫禮晏就是十五年前,三歲的時候開始得了怪病的。
“後來,太後便把母蠱給了你,讓你種到謝大公子身上,而你——而你配合著他們,找另一個人,做試驗,種下子蠱,好讓他們慢慢掌握這蠱——是不是?”
昀笙的聲音有一些顫抖。
惠音的眼睛睜大了,連忙道“不是——陛下確實是那個時候被下了子蠱,但並不是因為確之,而也是因為四皇子。太後找確之,是想試驗,除了確之以外,她還另外找了許多貧苦人家的孩子和奴才,隻是效果都不好,很多時候還沒種下去,人就死了。直到他們通過確之,慢慢熟悉起來,才對真正的目標動手。”
真正的目標,是其他皇室子弟。
這種蠱要想發揮最好的效應,便該找血緣最相近,身體又好的人。
那時候因為四皇子的死,五皇子和四皇子黨的其他勢力相爭,尤其是繼承了四皇子支持人的七皇子。兩邊互相提防,奪嫡從背地裡的廝殺,變成了明麵上也不遮掩的你死我活。
“在這種情況下,太後不好對其他人動手,便看上了最年幼,母家又式微的十一皇子。”
昀笙譏誚一笑“為了避人耳目,也為了方便自己動手,她還向先帝進言,讓當時才幾歲的陛下,去蘭汀彆業養病,是不是?”
“……是。”
啟宣帝已經快不行了,其他皇子又打得火熱,誰會關心溫禮晏道的死活?就給了蕭雲琅可趁之機。
“隻是在十一皇子身上種下‘血鎖子’沒多久,四皇子就完全不行了。事情又被我發現,太後便同意,將母蠱種到確之的身上。”
被四皇子吸取生機的謝確之,又從十一皇子身上吸取生機,哥哥欠下的人命債,竟然讓一個幼童來償還。
楚兮顏一邊自責痛苦,一邊又狠心絕情地想這都是皇室欠她,欠確之的!若有錯,也是蕭家的錯!
可沒想到,之後沒多久,眾皇子們兩敗俱傷,死的死,瘋的瘋,竟然隻剩下了一個生了病,但是蠱毒還沒有徹底發揮的十一皇子。
隻因太後怕溫禮晏年幼,試驗還沒進行多久,就把人害死了,也怕打草驚蛇,便隻種下一條毒性淺淡的幼蠱,又用好藥吊著,倒是給他留下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