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笙一邊把脈一邊合計。
把出來的結果,和清州公公帶來給她看的那些脈案,並沒有太大差彆,隻看脈息,溫禮晏這幾個月確實是健康許多。
甚至能讓人產生一種錯覺即便不再管他身上的的“血鎖子”,也沒有關係了。
但是……
昀笙從他的懷中慢慢挪出來,一隻手沿著左臂上的筋脈往上摸去……
按照清州公公所說的,如果她的猜測是真的,那麼這裡或者另一隻手的筋脈處應該會……
指尖剛剛觸碰到一個指甲片大小的凸起,她的手忽而被猛然抓住了。
昀笙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黑暗中,傳來溫禮晏平靜的聲音“昀兒,你在做什麼?”
她的手指顫了顫,喉嚨艱難地咽了咽。
“沒什麼,我隻是覺得你……好像又健壯了一些,心中好奇,所以忍不住想摸一摸。”昀笙一副偷偷吃豆腐,被當事人捉個正著的心虛模樣,直著嗓子道,“怎麼?難道不給我摸?”
從前剛察覺到他身子骨長了的時候,昀笙便喜歡摸著那些肌理,笑嘻嘻地看小皇帝被自己輕薄得麵紅耳赤,還乖乖不反抗的模樣。
等到她做得過火了,溫禮晏才反守為攻,箍住她的雙手,攻城掠地,氣息也變得危險起來。
然而,此時此景的溫禮晏,卻沒有像之前他們溫存嬉鬨的時候那樣,接她的話,而是一字一句反問道“是嗎?”
昀笙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你一個多時辰不睡,再三確認我睡著了,就是為了做這個?”溫禮晏的語氣不冷不熱,“把我的脈,也是因為好奇?”
“……”昀笙無言以對。
白天勉強維持的繾綣假象,被頃刻撕扯開來。
這一天,其實他們都過得很小心翼翼,很努力。
努力又笨拙地模仿著之前的模式相處,努力裝成什麼都沒有改變的樣子。其實彼此心裡麵都清楚,不過是蒙上一層遮羞布而已。
裂痕從始至終存在在那裡。
昀笙感到疲倦,心上的勞累,比身體的更加致命。
半晌才推開他的手,慢慢坐直了身子,冷靜道“好,那我直說。我擔心你的身體,想看看你到底有沒有事。”
溫禮晏凝視著她“昀兒,朕之前就說了,以後朕的病情,自有人來照料,不必你費心勞神。”
“為什麼?”昀笙反問,“溫禮晏,為什麼你現在不信任我了?”
她做了他一年多的司藥官,在她醫術還尚且生疏的時候,溫禮晏都能對她抱以無儘的信賴,願意每天讓她給他把脈熬藥。
為什麼在一起之後,為什麼掌控了大權後,他把這些信任分給了千千萬萬的人,卻唯獨不肯再施舍給她了呢?
“在其位謀其政,之前你是司藥官,自然該給朕司藥問診。現在你還是司藥官嗎?”
昀笙忍不住笑了一下“既然如此,陛下怎麼還讓臣妾,去給蕭應雪治腿呢?末了還要問臣妾的罪?‘在其位謀其政’,這應該不是臣妾的職責吧?”
氣氛陡然冷凝到了極點。
室內沉默下來。
好一會兒,溫禮晏才道“昀笙,原來你還在記恨著這件事情。朕本以為,你本性純善,自然也能理解朕和她的苦處。你可知道,她都受了怎樣的罪?差一點……”
他沒能說下去,眉頭因為自責緊緊蹙起,緊緊抓住被子的手,青筋也暴突起來。
昀笙麵無表情。
蕭應雪遭遇了什麼,關她什麼事?又不是她害的?
況且他讓她治,難道她沒有好好治嗎?
偏生那祖宗又鬨將起來,最後還是找來太醫,讓事情亂成一鍋粥。
早知如此,當時她不如給自己下一副藥,裝病混過去,少管這個閒事。
說到底,不過是因為那個時候的她,也確實慶幸和感激,蕭應雪能夠護住母蠱罷了,所以不忍她的腿真得廢了,到底答應了。
“我是怎樣的人,我原以為陛下早就看得很清楚了。”昀笙輕聲道,“反而是陛下您,我現在真是覺得,一點也看不清了。”
她披上了衣裳,點起了床邊做工精美的銅雀燈盞。
溫暖的火光隨即映亮了屋內,卻沒法捂熱冰冷的心。
“從前您說的話,我如今不知道幾分還算數。如今您說的話,我也不知道幾分真幾分假。但是,即便如此,有些事情我還是必須去做。”
話音剛落,昀笙忽而發難,一把將溫禮晏推倒在榻上,不由分說,抓住了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