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17年8月30日)
這段日子讓波曆經常想起二區和四區的歲月。尤其是二區,那時,曾經有一段不短的時間,他們到海邊去散步的隊伍壯大到十幾個人,男男女女,浩浩蕩蕩。
在這裡,浩浩蕩蕩說不上,但他們的散步團隊確實是壯大了。
而且他們在這裡也經曆了從集聚到分散的過程。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話說的就是他們。在哪裡都是這個道理。
剛開始時,每天晚上他們都是五個人一起行動,在小溪邊行走,找地方坐坐,走到廢棄廠區,後來也走到坡上。
到西南麵山坡上去的時候,一般時間比較早,到天剛黑的時候他們就下山了。他們每人都帶一根棍子,撥草前行。剛開始的時候,偶爾撥到蛇,女孩子們會發出尖叫。後來他從曼珈和羅西的尖叫聲裡卻聽出了一種快樂。那或許是在一個鬱悶的寂寞的地方會發生的現象,所謂刺激性的快樂。
他們也帶上手電,有時天黑了他們還沒有走到山下,他們的手電就亮了。
有一次,他們在山坡上還撥到了一個人。一個躺在草叢裡的中年女人。這回,羅西的尖叫聲裡有著真實的驚恐。儘管那時天還沒有全黑,但是在這個時候,他們手裡的五個手電都打開了,而且都照在這個這個草叢裡的女人臉上。也許是由於羅西的尖叫聲,也許是由於手電的光,不等他們觸碰,那個女人就睜開了眼睛,然後她也尖叫起來。她的尖叫無論在音量上還是音質上都遠遠走出了羅西那個。他們說你怎麼啦?你是誰?你怎麼躺在這裡?
然後這個女人爬了起來,再然後就走開了,沒有跟他們交流一句話,除了那個看似跟羅西交流的尖叫。
這次之後,也許是這次遭遇的原因,也許不是,反正他們聚集並且聚集著散步的隊形就開始散開了,從五五成群,變成了三三兩兩。
後來又有一次,這次是在廢棄的廠區裡,已經是難得的五人行裡的一次了,他們在廠區一條野草茂密的小路上又有了發現,也是躺著人,而且是兩個。這回是兩個女孩子幾乎同時分不出先後發出尖叫聲的。他們三個男人回過頭去,走到曼珈和羅西身邊。他們也非常震驚。
其實波曆的鼻子早就告訴他一些什麼了,但因為這個廢棄廠區裡腐敗的味道到處都有,他並沒有特彆在意。
可是這次腐敗的味道實在是太強烈了。他幾乎要暈倒,視覺和嗅覺的聯合衝擊幾乎要擊倒了他。
那裡躺著的是兩個死嬰。
他們匆匆走出了廠區,匆匆過了圓亭溪,匆匆走出生活區,然後遇到了凱特區長。曼珈向凱特彙報了剛才的所見。凱特問了一下大概的地理位置,然後說你們不用管了。
他不失時機同時又不合時宜地追問了一句有瓦西裡的消息嗎?
凱特簡單地回答他沒有。
其實這幾個月來,他見到過凱特好幾次。有幾次他向凱特提問過關於瓦西裡和四區的問題。上次,大概一個月前,他的回答有點不一樣。甚至不是回答,而是他主動告訴波曆的,甚至是他叫住了波曆,在波曆想要叫他之前。他說昨天我們開了個會,我遇見了四區的施圖姆。我沒有接話,隻是看著他。他繼續說他說,醫院裡的醫生他都叫不上名字。波曆問他當初有沒有把我們送去的試劑和信轉發給醫院。他說有吧。應該有的。
凱特走開後,他們才相對地平靜下來。
波曆說奇怪了,我好象從來沒有在這裡見到過懷孕的女人,或者肚子大的女人。死嬰是從哪裡來的?
童城說我在這裡這麼多年,我有時候會覺得很驚訝,好象就沒有見過在這裡談情說愛的,一對一對的。
波曆說對啊,你不說我還沒有想起來呢。真的是這樣。
波曆想起了四區的那位年輕同事麥克。那個在懷孕後被帶走的男性同事。他在四區的時候也覺得奇怪過,那些年他唯一見到懷孕了的,竟然是一名男士。
在這之後,他們這些人真的就分散了。沒有人提出什麼建議,但每天的散步時分,和晚茶時刻,他們都變得隨緣了。也就是說,波曆恢複了經常獨自散步的情況,有時見到誰就走在一起,包括姐妹倆,包括童城保羅,當然也包括彼得郝山河。感覺大家並不是每天都出來走動了,可能有更多的時間待在宿舍裡,或者實驗室裡。
波曆感覺這種團隊精神也有節點問題,在這裡好象什麼事情都有節點,都讓人想起他們一直在尋找但一直沒有真正找到的節點,實驗裡的節點。
實驗室裡的日子也是沉悶的。突破點很少。他們也一直在找節點,正變的節點和倒變的節點,都在找,巨細胞加猴痘病毒的節點他們也做了一些實驗,都是體外的,沒有再去做動物實驗。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
其它病毒和組合病毒加細胞加基因的實驗他們也在做,有的也做動物實驗,但僅限於白鼠實驗。那次的失敗可以說是慘痛的,讓他們都有些不敢再做比較大的動物的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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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一個節點吧,實驗生活裡的節點。
實驗室裡還有一個節點出現了。那就是查爾斯的情況。
剛到這裡的時候,波曆遇到的是一個意氣風發的查爾斯,一個在金盆洗手比賽裡戰勝了五名資深選手後把他贏下來的樓主。
過了不到兩年半,這個意氣風發的樓主發生了搖晃,像一座年代有點久遠的樓一樣有了搖晃的跡象。
最初的搖晃發生在他的工作台邊。那是真的搖晃,他甚至聽見像地震裡發生的瓶瓶罐罐輕微碰撞的聲音。
他回過頭去看到的查爾斯倚在玻璃櫥上。
他說你怎麼啦?
羅西也走了過去。看著查爾斯,卻沒有提出問題。
查爾斯站直了,但臉色沒有站直。也就是說,仍然是蒼白的。
他說沒什麼,有點頭暈。
波曆說你到醫院去看看吧?
他說不用。
說完就走了出去。
第二次搖晃,至少是波曆見到過的,發生幾天之後。
在不再堅持每日集體散步之後,波曆有時候晚上也到實驗室去,至少看看白天那幾個剛接受過注射的白鼠。
他看到了白鼠,一群,好幾個,在地上亂跑。有一個甚至爬到了他的頭上。
這個他,是躺在地上的,躺在地上的查爾斯。
波曆快速地抓住那隻以及其它幾隻白鼠,扔到了同樣躺在地上的籠子裡去。在生命島上,他已經成了一個捕鼠能手,一抓一個,一抓一個準。
在最後一隻白鼠發出進入籠子的吱吱的抗議聲時,波曆聽到了他在說話不是它們的錯。
這裡的人說話經常顛三倒四的,包括那個童城。
但顛三倒四發生在查爾斯身上,卻是波曆之前沒有經曆過的。
波曆說我沒有怪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