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現他被帶偏了，偏到顛三倒四的套路上去了。
查爾斯坐了起來。
波曆說你暈倒了，教授。我陪你到醫院去吧。
查爾斯說不用。
又隔了幾天，時間走到今天了。這是那天之後波曆第一次或者說再一次走進實驗室。
查爾斯站在一個打開的櫥門邊，對他微笑著。
接下來波曆又看見了查爾斯的搖晃。他真的像是在地震裡那樣地搖晃起來。
波曆急忙奔上去，扶住了那個玻璃櫥。
在這個玻璃櫥裡仍然發出叮叮當當和吱幾吱幾的聲音的同時，波曆卻沒能夠扶穩了他。
查爾斯搖到了地上。
他在地麵上繼續搖晃，然後開始翻滾。真的是翻滾。
波曆連忙蹲下去，用雙手穩定了他。他波曆的雙手裡顫抖著，甚至發出了吱吱幾幾的叫聲。把波曆嚇得不淺。
波曆用他淺薄的中國中醫知識，一隻手捏著他的頭，另一隻手的姆指掐著他的人中。
查爾斯慢慢地平靜了下來。他說扶我起來。
在波曆的記憶裡，這是查爾斯教授第一次請求他幫忙。
波曆把教授攙扶起來，讓他坐在了椅子裡。
教授的臉色從蒼白變成通紅，再從通紅變成蒼白。當然，這裡的色彩用得不夠準確。他的臉是黑色的。應該說，變化的是他光滑的皮膚下的潛色彩，變淡和變深。
波曆說你必須去醫院了。如果你不要我扶你去，我就叫人來接你。
教授說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最後那句“真的不用”他叫得很響。他好象有點生氣了。
他好象覺得自己叫得太響了，他說你把我桌子上那個瓶子給我。
那是一個小瓶子，裡麵裝著一種乳白色的液體。
他喝了一口小瓶子裡的液體。他的臉色重新變得光滑起來。
他說老毛病了，我在木堡的時候就有了。搞病毒的人中招是難免的事情，我是說，如果不當心的話。
波曆說老毛病？木堡？你是說那個著名的木堡？
他說我說了嗎？噢，對，我說了。就是你的那個朋友黃先生在奧曼大會上提到過的木堡。
波曆說你在木堡研究所工作過？
他咧了一下嘴，好象表示他笑過工作過？不準確，應該說我領導過那個研究所。
波曆說領導過？
波曆真的震驚了。他從來沒有聽查爾斯說過他以前的經曆，也從來沒有問過他。可是這個答案或者說主動陳述真的有點非同凡響。
查爾斯說想聽故事？
波曆說椰絲。
查爾斯說那個冰箱裡有一瓶威士忌。
波曆打開他說的那個冰箱，取出那個還幾乎滿著的威士忌瓶子。
查爾斯說拿兩個杯子來。
波曆打開瓶子，往兩個杯子裡倒了一些酒，移來自己的椅子，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查爾斯說把燈關掉。
波曆詫異地提問關燈？
查爾斯說讓你關掉你就關掉。
波曆重新站起來，到門邊關掉了實驗室裡所有的燈。
可是他的感覺是，關掉燈後，他們的房間裡反而很亮。
波曆重新坐下後，查爾斯說月亮。
是的，波曆說，今天的月光真的特彆亮。
可是月亮是關不掉的，波曆想著。
查爾斯又說了一遍月亮。
他說著端起了杯子。波曆跟著他也端起了杯子。
一個奇特的現象發生了。他們的杯子裡都漂著一個圓圓的月亮。
波曆抬頭看窗外的天，天是銀色的，很亮。
他知道，今天是一個月圓之夜。這裡的月圓之夜，景色非常奇特。這裡跟二區和四區一樣，是看不到月亮的，隻看得到月光。可是每隔三十天左右，他們大圓桶的上方天空裡會出現一個非常大的月亮，暈乎乎象喝醉了酒那樣。在整個圓桶頂上占了幾乎一半的麵積，而且位置非常居中。
當初，波曆和曼珈單獨在圓亭溪邊走著的時候，被這個巨大的月亮震驚了。他說，這也太美，可是也太奇怪了。曼珈說，她從小就看慣了，她發現初到這裡來的人都很驚訝，才知道這裡的月亮跟彆的地方很不一樣。有人跟她說過，可能是因為這裡的熱氣上升，把原來就模糊的月亮泡開了，象麵粉發酵一樣，所以這個月亮就變得很大。但每隔三十天左右隻有一天能看到這個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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