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17年12月11日)
跟羅莉教授“重新認識”後,波曆在第二天就找來童城和彼得。他們四個華人,三男一女就這麼聚在了一起。
波曆管羅莉教授叫洛麗塔,因為他覺得這個名字很好聽,尤其是特彆適合她。童城和彼得也都這麼叫著。
但是四個人的隊伍很快就變成了兩人一組。波曆和彼得仍然是聚得最多的。而童城和洛麗塔走在一起,本來是世界上最奇特的事情,但是在這裡,反而顯得很正常。
原來個子高大的童城變成了小矮個保羅,而原本瘦小的羅莉變成了膀大腰圓的洛麗塔。掉了個個兒之後,他們倆竟然變得如膠似漆,每天他們都走在一起。如果看背影,你會覺得是爸爸牽著小兒子的手。坐著的時候,小小的童城坐在寬厚的洛麗塔膝上,兩個人的臉才能夠基本上無縫銜接。
波曆感覺得到,洛麗塔本來是抗拒這樣的組合的。可是,自從童城知道她就是當年那個羅莉教授後,一下子就對她產生了一種依戀。也許洛麗塔覺得變成了小個子的童城屬於無害範疇,本來人也寂寞,也就聽這任之了。從聽之任之開始,這個奇特的組合就變得自然而然了。
可是在他們幾個人,三個或者四個,走在一起或者坐在一起的時候,洛麗塔絕口不談她這裡的兒子。她也談兒子,但她談的是生活在深圳的那個,一個年齡比波曆小不了多少的兒子。
有時候,偶然的時候,波曆也會跟她單獨在一起,比如約好地點了,大家聚聚,在酒店或者在咖啡館,她先到了,波曆第二個到,她見我來了,站起來就說她要去衛生間一下,然後一走就是很長時間,直到彼得或者童城到了她才回來。下一次集體約會的時候,她就來得很晚。波曆知道,她是不想跟他單獨在一起,她害怕他會提出關於那天的事情的問題。其實他真想跟她說,如果她不主動提這件事,他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可是就連這樣的話,他也沒有機會對她說。
這些日子裡,他沒有單獨到那個遊客止步的禁區裡,到那個蝙蝠守護的山洞裡、那個綠草如茵麵朝大海的有著那麼多活蹦亂跳的孩子的地方去。他很想去,他很向往那裡。畢竟,那裡給他的感覺真的是跟天堂很象,或者說離天堂很近。在這個那麼多年完全見不到孩子的島上,那裡卻有那麼多孩子。最吸引他的,當然是一係列的問題。為什麼要把這些孩子關在成人的世界之外?為什麼他們的媽媽要跟他們隔離開來,而隻能隔著鐵柵欄相見?他越是想知道答案,他的心裡越是有一種不安和慌亂。這種不安和慌亂阻擋了他,讓他望而卻步。雖然他完全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有不安和慌亂。
其實他好多次都已經走到那塊遊客止步的牌子前了。有幾次他聽到了腳步聲,從上麵下來的,或者從下麵上來的。他卻反而避開了。
今天,傍晚的時候,天還很亮,他已經走到了這塊牌子前麵。他聽到了來自後麵的腳步聲。跟前幾次一樣,他避開了。
他避開得有點晚,因為他當時看著牌子的時候有點走神。他剛走到樹叢裡,就看見了人,女人,年輕的女人,匆匆地不停腳步地走了過去,走了上去。他剛要重新回到山壁旁的小徑上,下麵又有腳步聲傳來。他趕緊又走進了樹叢。又有一個女人走了過去,從腳步看,好象是個更年輕的女人,就是通常說的女孩子那種。
他第三次走進樹叢之後,沒有在女性行人通過之後馬上出來。他好象有一種預感。而他的預感得到了證實。女人一個接一個地走上山來,一個接一個地經過牌子那裡繼續向上走去,很多人,不停地往上走著。
女人的氣味,女人的色彩。不停地在樹枝樹葉的縫隙裡晃動,晃過去。說是色彩,其實仍然是這裡的基調,即藍色。就象是青花瓷的瓶子,在那裡轉動著,轉出一個個女人的身影。藍色跟藍色也不一樣,有長褲、長裙,有短褲,短裙。有粗壯的身體,但更多的是纖細的,走路有沉重的,但更多的是輕盈的,甚至不乏心急火燎,氣喘噓噓著卻健步如飛的。
他感覺他看到了洛麗塔。她的身材在這麼多走過的人裡麵是很突出很不容易錯過的。加上她沉重的腳步聲,那樣的與眾不同。
有些身影給他似曾相識的感覺。有的似曾相識好象讓他的心跳得特彆激烈。他不知道原因。當然了,不光是身影,還有氣味。那種似曾相識讓他不敢多想。他知道,這些日子以來,這些年以來,他的眼前出現過的幻覺太多了。但那都是幻覺。幻覺而已。
一直到有東西落在他的頭上,他才發現腳步聲已經斷了一段時間了。他看到一隻美麗的小鳥在樹梢上飛走。他真想罵這隻小鳥。但他隻是抹掉了掉在他頭上的東西。幸虧不是鳥糞,好象是什麼果子。
他終於向上走去了。這是一個他必須向上走去的日子,他想。
他走進了山洞。那些大蝙蝠一團一團地貼在岩頂上,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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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坡道和台階,他一路往上,直到他被照耀著了。
在走出山洞的地方,他一度什麼都看不見。看不見太陽,但太陽的光斜斜地對著他的臉,讓他睜不開眼睛。
然後他看見了一片美麗的藍色。都是女人,年輕的和中年的女人,她們聚集在鐵柵欄前麵。那麼多女人。
然後所有的女人都在歡呼了。在鈴聲中歡呼著。
鈴聲中,從草坪那頭的宮殿裡奔跑出好多孩子,有很小的,有不太小的。裡麵好象還有十歲左右或者十歲出頭的少男少女,但大多數很小,從一兩歲到七八歲的占多數。所有的孩子都向他們這邊奔來。很快,他們就到了他們麵前,應該說是到了這邊的成年女人的麵前。女人們叫成了一片,那聲音,那高音,顯然都在呼喊著孩子們的名字,可是恐怕誰也聽不清誰在叫喊什麼名字。
有的孩子直接奔到了柵欄前,直接奔到了某個成年女人麵前,那個女人就蹲了下去。有的孩子在柵欄前橫向奔跑著,象是在尋找自己的媽媽。還有許多孩子站在稍遠些的地方,怵怵地看著他們這裡的所有成年人。
你也是媽媽?他身邊有人說話。他轉過頭去,看見一對年輕漂亮的藍色的眼睛。
他沒有回答她的話,他反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她說你不知道嗎?我們都接到通知了。本來我們每個月隻能來兩次,要排表的。今天是難得的一個開放日。我昨天才接到通知的。
他說你也是媽媽?
她沒有回答他,而是使勁地向前擠去。仗著年輕,她很快就擠到了最前麵,擠到了鐵柵欄旁,蹲了下去,蹲在了一個小女孩麵前。奇怪的是,她把手穿越過鐵柵欄的空格,撫摸著那小女孩的腦袋,那小女孩卻總是側著臉,也就是隻把臉的一邊對著她。
他發現了,有好幾個男孩女孩是這樣的,也就是說,他們都是側著臉對著他們的媽媽。有的是側著左邊的臉,有的側著的是右邊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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