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容目光冷漠,眼尾微微上揚,本該帶著幾分嫵媚,此刻卻隻是徒增了幾分清冷。眼皮輕抬,目光掃過,卻似乎什麼都沒有真正落入她的眼中。
反觀玄朔,那雙原本平和如水的眼眸此刻布滿了血絲,眼底湧動著瘋狂的嫉妒和無法遏製的怒火。
“我愛誰,都和你沒關係。”姬容說。
玄朔氣極反笑。笑容卻未達眼底,反而透著絲絲寒意。
“真是好得很。”他看著姬容眼中似有殺意,可轉瞬那股狠厲便被強行壓下,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無奈。
他微微仰起頭,長舒一口氣,試圖平複心中翻湧的情緒。再次看向姬容時,目光中多了幾分複雜,有怨恨,有不甘,亦有難以言說的眷戀。
他將手中端著的雞湯遞給姬容。
姬容眼皮輕抬看了他一眼。
“若我想殺你,早就殺了,何須等到在湯裡下毒?”
“老子煲湯不費時間嗎?”
玄朔冷嗤。
姬容沒有還是接。
她用神識大概探知了一番此時境況。
他們此時應該在凡間的一戶農家小院中。
簡陋的屋舍樸素卻乾淨。床上鋪著有些褪色卻乾淨的粗布床單。床頭疊放著幾床厚實的棉被,針腳略顯粗糙,卻帶著溫暖的氣息。
小院被一圈半人高的竹籬笆環繞著,籬笆上爬滿了翠綠的藤蔓,偶爾還點綴著幾朵嬌小的野花。
小院的角落裡,擺放著一些農具,鋤頭、鐮刀等,雖然破舊卻被收拾得整整齊齊。
一隻老母雞帶著一群小雞在院子裡悠閒地踱步,偶爾發出幾聲“咯咯咯”的叫聲。旁邊的狗窩中,一隻大黃狗正慵懶地趴著,看到陌生人靠近,隻是抬眼瞧一下,便又閉上眼睛繼續打盹。
也許那雞湯的雞便是來自院子裡。
“沈清宵呢?”她問他。
她此時眉眼淡淡,雙眼幽深猶如寒潭之水,不見絲毫情緒的起伏。
“死了。”玄朔輕巧說道。
姬容眼神依舊沒有什麼波瀾,隻是定定看著他。
她的血玉靈力充裕,他怎麼可能會死。
玄朔被看得心尖發顫,咬牙道“彆這麼看我,容兒知道的,我對你的心思可沒比沈清宵乾淨到哪去。”
姬容略顯嫌惡地收回目光。
瘋子。
玄朔把手中的碗放到一旁的桌上,望著姬容沉默的背影,神色複雜。
當時他為了追殺姬容,隨著沈清宵一同進入空間裂縫中,而後來到凡間。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三人皆受了重傷無暇自保,墜入湖中。
姬容因為新的心臟徹底長成疼痛難忍。
玄朔則是為了離開無方地牢破了重重結界,早已受了重傷,強撐著一口氣,不過是為了殺了姬容。
可沈清宵又是為什麼。
分明先前好好的,為什麼一入凡塵,便傷得那麼重。
總之玄朔把姬容從湖中撈出來已經是強弩之末,即便有什麼力氣也懶得管沈清宵。
死了更好。
所以他們就這樣和沈清宵走散,他抱著姬容找了間農家小院養傷。
原本這次,他是想殺了姬容的。
姬容想做什麼,他一直都知道。
可他僥幸以為,廢了她的修為折了她的羽翼,她便不會再重頭走上那條路。
如今看來,一切似乎都注定了。
而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促成她和沈清宵相遇,讓她重新生出一顆心。
而幾千年難得一見的逆寰星顯現,除了姬容,不會有彆人。
明明姬容已經落在他手中了。
明明她那時候疼得毫無反抗之力。
他大可殺了她,取出她體內的封印再做打算。
可他終究下不了手。
他看著她長大,又可恥地對成年之後的她生出戀慕和欲望。
他看著她一步步墜入深淵,他每一次都差一步就能拉住她。
可每一次,都差一步。
再後來,兮澤王君身死。
再後來,她遇到了謝不離。
從那以後,他也成了她墜入深淵的推手。
他和她,永遠都不會再有什麼好的交集了。
姬容意識到自己重新生出一顆心後,並沒有那麼意外。
她在入蝴蝶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無心就無情。
她以為自己同常人一樣。她以為心隻是支撐自己活著的器具。
誰有空關心這個問題?
她活著便是為了心中的執念。世間那些熙熙攘攘的行屍走肉與她又有何不同?
她靠著自己的記憶和執念活著,即便不需要感情,她也靠著心中銘記之事過了那麼多年。
是謝沉蝶利用夢境告訴她,她沒有心便沒有情。
但事實上,她的心一直在慢慢重塑,隻不過長成得有些慢。
所以她一直都有心且有情,否則七年前如何斷情證道。
可沈清宵的出現無意催動著她生出情絲萬縷,加速了心臟的重塑。
再加上秦素的事讓她知道,她也確實會為旁人牽動心緒。她怎麼可能沒有感情。
蘇葉,夜山雪這些人,他們是情愛之外的其他感情,也多多少少加速了她長成完整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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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你醒了?”一個穿著簡樸的大娘推門進來,為姬容端來一碗湯藥。
“你相公很擔心你呢,整整在你床邊守了三天三夜。”大娘說。
玄朔倒是先開口解釋“多謝您,但我不是她相公。”
他眉眼冷峻,嘴角那慣常的淡淡笑意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薄唇緊抿,線條緊繃。
“不是相公啊,是老身想錯了,險些錯點了鴛鴦譜。”大娘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們……不會是家裡不同意,私奔出來的吧?”
大娘當時收留他們是看在二人衣著華貴,還留了一塊上好的玉,其他也沒來得及多問。而且一男一女,想當然覺得是夫妻。
若不是夫妻,那這兩人算什麼?
玄朔看出了大娘的疑慮。為了日後日子安生些,他看著姬容,意有所指道
“她是我未婚妻,隻不過先前貪玩逃了婚,如今正想帶她回去成親。”
姬容“……”
姬容側目看向玄朔,眼神似能殺人。
玄朔不動聲色地與她對視,眸光幽深,晦暗不明。
“啊……原來是這樣啊。”
大娘此時已經腦補出一場豪門恩怨,可惜手邊沒有瓜子。
大娘走後,玄朔看向姬容“不滿我說的,你可以反駁的。告訴那位大娘,你不是。”
姬容眉目倦怠,笑得輕蔑。
“我同不相乾的人,有什麼好澄清的。”
隻不過不知道這話裡,誰是那個不相乾的人。
“容兒,你可真有讓人時時刻刻想殺了你再殉情的本事。”玄朔說。
姬容懶得跟他廢話,“這裡是哪裡?”
“還不是你讓沈清宵施的什麼妖術,這是哪裡你不知道?”玄朔反問。
“不知道。”姬容隻知道這裡是凡間,具體是哪裡,她怎麼知道。
玄朔道“這裡是一千多年前的人間。燕朝。”
一千年前,燕朝。
姬容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