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子”二字在趙光義聽起來尤覺刺耳，他和趙匡胤畢竟是兄弟，血脈之中還是隱藏著一絲旁人少有的信任，趙光義為趙匡胤亦是為自己辯解道:“不管怎麼說，我們這次任務失敗，我大哥還是沒有怪罪我們，而且大牢之中還是好吃好喝的招待我們，我覺得……”
“二將軍你為他擋下了所有的事情，從此天下隻有他英明神武的大宋趙大皇帝，而留下的也隻有聲名狼藉的趙二將軍，用區區一頓餐飯就做成此事，自然是一筆再劃算不過的買賣……”
這些話聽進耳裡，趙光義覺得怪不是滋味，臉上也是青一陣白一陣的。王洪察言觀色，覺得如今是一個挑撥趙光義和趙匡胤的不錯機會更是趁此良機祭出了殺手鐧。
“二將軍！也許還有一件事你不知道，我也是無意間他刑部大牢獄卒聊天色時候聽到的，隻是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知道這件事情？”王洪還裝出一副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的樣子。
“說！”趙光義陰沉著臉，心情糟糕到了極點。
“那在下就真的說了。”王洪放低了聲音說道:“聽刑部大牢獄卒議論，聽說晉王那邊嘉獎的聖旨早我們一步去了，聖旨中對晉王獎賞極儘哀榮，大宋建立以來隻怕也還沒有人有過如此殊榮。”看趙光義臉色難看得想要滴血的樣子，王洪急忙話鋒一轉道:“這些不提也罷，自古成王敗寇，我們作為失敗的一方，能保住性命就不錯了，又怎麼能要求得更多呢？
“關鍵是當今陛下居然親自給晉王頒旨，這樣的情形不要說大宋一朝，就是曆朝以來也沒聽說過有這樣的事情，他柴宗訓何德何能，說到底不過是前朝廢帝而已，對於一個廢帝，不將之誅殺亦天大的恩德，如此相待卻是有些過了，很難讓人不生出許多聯想來。”王洪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陛下如此行事，難道就不怕傷我等忠心耿耿為他辦事之人的心……”
言及此處，王洪表現出一副傷心失望的樣子。趙光義也忍不住大怒插了一句，“我大哥如此行事，的確是欠妥，難道我們辛辛苦苦為他辦事，還比不上一個廢帝重要？”
“誰說不是呢？”王洪悲傷道:“我等辛辛苦苦為陛下辦事，就算事沒有辦成，可是沒有功勞也該有苦勞才是。我和二將軍自問沒有半點兒對不起陛下的地方，而且話說回來，那是就算沒有辦成，但也不該說是失敗了吧？畢竟我們為他背下了所有的東西，難道這些還換不回來他來看我們一次嗎？
“想想當真可笑，晉王明明是壞陛下好事之人，我等才是為陛下儘忠之人，可到頭來得到獎賞的卻是壞事之人，而想我等忠心辦事之人吃力不討好不說，甚至還換不來他親到這大牢中一看。
“難道說我等在陛下的眼中，當真已經算是沒有任何用處的棋子，就連一個前朝廢帝也讓我們仰望不及？”王洪一番話說的即是痛哭流涕，又是痛心疾首。趙光義聞之沉默，可說到心中的憤恨和怨懟，是王洪的千百倍，已經接近爆發的邊緣。
“二將軍，請恕王洪說句不該說的。”王洪居然還向趙光義鄭重行了一禮，“我王洪從來都是直來直去之人，彆人對我敬我一分，我敬彆人一丈，彆人若是把當隨時可丟的廁紙，我也沒有那自己熱臉去貼彆人冷屁股的習慣。
“說句大實話，我王洪當年在遼人手中雖然混得不算怎麼好，但也沒有到混不下去的地步，至於我回來選擇投靠大周，因為我覺得周世宗是一代名主，在他麾下會有我王洪發揮和一展所長的地方，隻可惜天不佑他，投降大周不過區區數月便一命歸西。
“而後陳橋兵變，大周轉眼變作了大宋，這些其實都跟我的關係不不大。我王洪自認為還有那麼點能力，所求也不算多，隻是希望找尋到一個值得讓我效忠並對我也完全信任之人。隻可惜當今陛下看不上我王洪，我王洪也隻有繼續呆在邊關之地繼續我蠅營狗苟的生活，直到我王洪遇到了二將軍你，蒙二將軍不棄，看得起我王洪。
“我王洪也是知恩圖報之人，知道你二將軍看得起我，我王洪也不敢不儘全力相助二將軍你，便是二將軍你如今落到打入大牢的地步，王洪也亦步亦趨追隨，因為我相信二將軍你終非池中之物。
“但事到如今王洪隻能說聲對不起二將軍你了，請受我王洪三拜，算是王洪謝過二將軍這些日子的照顧，還請二將軍以後自己多加保重。”說完王洪便打算跪下，拜向趙光義。
趙光義又驚又急，怎麼說的好好的王洪就打算離自己而去。趙光義如今也隻剩下王洪了，要是王洪也離他而去，他趙光義就真的成光杆司令了。趙光義連忙將王洪扶起，心知要是讓王洪拜了這三拜事情就沒有挽回的餘地。
“王兄！有話好好說。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是見我趙光義走投無路，已近山窮水儘的地步，所以認為我趙光義再也無法東山再起，所以才打算棄我而去？”趙光義試探著這般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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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洪雙目圓睜，怒道:“二將軍你將我王洪當成什麼人？如果我王洪真的如此想，在鹽城我便會像其他邊軍將領一樣，不會跟隨二將軍一路走到開封，何苦來這刑部大牢中受苦？”
“那王兄是因為……”趙光義也知道王洪不會如此市儈，可是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出其中緣由來，剛剛還說得好好的，說翻臉便翻臉，翻臉似乎比翻書還快。
“二將軍！我也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對於二將軍你我一直都是尊敬之極，從來不敢有半點兒不敬之意。可是……可是……”王洪裝出一副為難的樣子，欲說還休。
“王兄！你我二人患難與共，一起經曆了這麼多，彼此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話？”趙光義把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王洪先是重重歎了口氣，像是下定了決心般。
“二將軍！剛才我便說了，我王洪是恩怨分明之人，大宋陛下可以看不起我王洪，但不能視王洪比草芥還不如之人，高興揮之則來，不高興便扔做一旁，什麼都不管。二將軍你是當今陛下的親弟弟，我也知道有些話你不好說。
“可是王洪不得不站出來說句公道話，王洪一個外人，陛下可以不管不問，但二將軍你可是當今陛下的親弟弟，難道陛下為個一個前朝廢帝，為了這麼一個外人，就算是收買人心，難道就能犧牲自己的親弟弟？反正我是接受不了。
“所謂道不同不足為謀，這才是王洪不得不離開的真正原因，希望二將軍能夠諒解。”王洪目光之中露出深深不舍之意，“說實話王洪奔波一生原以為遇上二將軍才算是遇到了真正的明主，可是……
“哎……”王洪又是重重一歎，言語間說不儘的惋惜之意，“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王洪將去，也最後告誡二將軍一句。“如果二將軍欲避免今日之事的發生，不想淪為他人隨手都可以丟棄的棄子，便要努力讓自己強大起來，自有讓自己強大到讓他人無法仰視的地步，就像當今陛下一般坐擁數十萬禁軍，才能真正的掌握自己的命運，王洪言儘於此，至於二將軍聽不聽得進去，我……”
趙光義聽得心潮澎湃，熱血沸騰，他沒有讓王洪繼續說下去，反而握住了王洪的雙手，打斷道:“如何聽不進去，我還希望將王兄留在身邊，日益聆聽教益。”
王洪裝作一愣，然後又無奈道:“王洪何嘗不想常伴二將軍左右，可是陛下那裡……“
“從今以後他是他，我是我。”這句趙光義說的頗有幾分堅決主意，“王兄你說得不錯，我趙光義在此發誓:此生絕對不會再讓人將自己當成犧牲的對象。古有曹孟德有寧我負人，勿教他人負我之言，今天我趙光義也許下:從今以後隻有我趙光義犧牲他人的份兒，絕對不會給任何人把自己當成犧牲品的機會。”
“這麼說二將軍你當真下定決心了，將來要是你和陛下之間發生矛盾，二將軍是否還能秉持今日之言？”王洪還是擔心趙光義有顧忌，不想趙光義斬釘截鐵的答道:“我先前說的任何人除了不包括王兄之外，自然不是誰皆在此列。”
王洪裝出被趙光義感動地樣子，趁趙光義不注意，一下拜倒在地，像趙光義叩首道:“王洪拜見主公！”王洪居然不再叫自己“二將軍”，而是稱自己作“主公”，這讓趙光義又驚又喜，其實趙光義在發剛才之誓時，已然完全把任何人算在了裡麵，不論是誰，不管是趙匡胤還是王洪，顯然都不在他考慮之列，所以說趙光義說的那個不包括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如果要非得說有這麼一個人，那除了他自己本人之外，也不會有其他任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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