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迎今天的心情不是特彆好。
這麼說也不完全對,因為在她坐著發呆的時間裡,遠處橘色的光點已經明明滅滅了幾百次。現在,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隻有頭頂上方的鏡子一樣的碎片,反射出模糊的光。
那個人說,這種情形可以被稱作“晚上”,而光點是“星星”。
想到那個人所說的話,溫迎腦海中自然也浮現出他的聲音,隻不過不太清晰,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到訪這裡。
溫迎一開始是能夠清楚記得他說話時臉上的每一絲表情的,雖然大部分時間裡他都不擅長做出表情。也能記得他講話時的語調,和他撐著手臂坐在她身側時,微微低斂的眉目。
遠處是一望無際的海水,海水裡倒映星光,上方的萬千星辰也在閃爍。
但他仰起頭來的次數很少,大部分時間他都望向海麵,偶爾也會轉過來看向她,隻不過當溫迎也偏過頭時,他又會將視線錯開,留在溫迎視野裡的,隻剩下他低頭時下頜的弧度,和從衣領中鑽出的一枚吊墜。
溫迎回憶到這裡,又開始回想那枚吊墜的模樣,同樣不夠清晰。
因為他真的很久沒有再過來,溫迎把他上次留下來的書都看完了,他也沒有及時趕到,給她更換一批新的。
溫迎從前不會覺得光陰漫長,一萬年和一秒鐘好像都隻是一瞬間。
但在他到來又離開之後,時間開始以另一種方式流動,好像預示著這裡從此以後,就不再隻有她一個人自言自語了。
溫迎托著腮,向結冰的海麵投去一顆渺小的石子,黑暗裡傳來沉悶的“咚”的一聲。
她今天的心情還是有點難過。
不僅是因為海麵結成冰川,她養的寵物死掉,還因為……
那個人失約了。
他離開前說過的,她可以從這些書裡挑出那麼幾個字,給自己取一個名字。
等她向他做自我介紹的那天,他會履行約定,也告訴她,他的名字究竟是什麼。
但他已經很久沒有到來了,溫迎覺得他可能是迷失了方向。
橘色的光點又暗了兩輪。
溫迎站起身,決定找些什麼事情做來打發時間。
她沿著冰川慢慢走了一段距離,發覺這片區域並非完全被覆蓋,有的地方冰層很薄,她將掌心貼在上麵,很快融化掉一小塊麵積。
濕潤的水汽粘在她指尖,底下的海水似乎在流動,這種感覺讓她重新打起精神,腦海裡再次冒出養一隻寵物的想法。
失約就失約嘛。她也順便在心裡想,反正在那個人沒有出現以前,她每天也差不多就是這樣,巡查地形,養點什麼。
做這些事情可比等待有意義多了,何況等待不一定能有結果。
她一路沿著冰川敲敲打打,有時候也修修補補,橘色的光點時而燦爛,時而熄滅,不知道過去多長時間,夜晚再次到來,溫迎看見頭頂上方有流星雨劃過。
那個人留下來的書裡說,流星是一種美好的意象,可以幫人們實現願望。
溫迎最大的願望就是流星不要再到訪這片土地了,畢竟修補是一件體力活,她現在就已經消耗很多體力了。
但第二場毀滅性打擊很快就猝不及防地到來。
再次麵對失敗,溫迎發覺自己似乎沒有以往那麼難過。
仔細想想,之前看過的某本書裡好像也記載過這樣的場麵,那本書的最後說,生命是生生不息的,隻要它存在過,即便凋零,也一定會有重新開始的那一天。
–
當凍土重新鋪滿新綠,翻騰不息的海水也逐漸被另一片略高的山巒所阻隔。
有什麼東西從水裡緩慢掠過,溫迎以為那是移動的山,端詳了片刻,才發現是“魚”。
隻不過它龐大的有些嚇人了,溫迎一時間不敢認領它作為寵物,隻好遠遠看著。
“魚”這個詞語也是她從書上看到的,溫迎還在另一本外殼華麗明豔的書本上,找到另一個與它相仿的詞彙,“人魚”。
如果她變成魚,也會有那樣龐大的身軀嗎?
溫迎幻想了一下那種場麵,又覺得還是算了。
或許輕盈的身體比較實用,那頭“魚”悶頭往前衝,都要撞上冰山了,行動如此不便,把腦袋磕壞可該如何是好?
她將視線轉移,觀察其它寵物魚,在略有些單調的形狀和顏色裡麵挑挑揀揀,都沒有看見特彆滿意的。
而就在這時候,水麵上一道光芒閃過,像是流星拖著尾巴。
溫迎有點緊張地抬起頭,很快又鬆了口氣,夜晚的流星隻有一顆,也許它的軌跡會逐漸偏移,不會落在這顆無名星體。
但它卻直直衝著她而來,越來越近,急促而迅猛,溫迎倏然睜大眼睛,心說“不是吧,這毀滅性的打擊終於輪到我了?”
想象中的恐怖場麵卻沒有到來,另一顆星星掉落下來,銀色的光輝奪目,溫迎被照射得有些睜不開眼睛。
模糊視野中,隻能看見那顆疾速下墜的流星,被一道光劈成了碎片,無數滾燙的小石塊掉落在海水中,轉瞬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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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色的巨物降落在一塊還未來得及生長出植被的地方,駕駛者像是刻意避開了那些新生的生命,停得稍遠了一些。
溫迎原地站著,不打算走過去。
過了幾秒鐘,駕駛艙門緩緩打開了,從門內走下來一道熟悉的人影。
他朝溫迎的方向遠遠看了一眼,隨後沒有猶豫地朝她走來。
軍靴踏上略有些潮濕的路麵,沾染泥濘,他走得有些急,溫迎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