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力雖然不明所以,但他看得出來孟昉今天似乎與往日不同,於是順從地正襟危坐在了折疊椅上。結果還沒等他屁股坐熱,孟昉便突然向他伸出了手。
“把你的手機給我,解鎖。”
“給您,解鎖密碼是0。”
孟昉抬頭看了周子力一眼,將手機解鎖,直奔日曆而去。
0這個密碼是孟昉從小用到大的,至於其中有何含義早已淡忘,僅僅是因為習慣用到了今天而已。看來這個周子力也和她熟知的那位一樣,把自己的解鎖密碼換成了同樣的一串數字。
根據日曆顯示,時間既沒有倒退也沒有前進,今天就是自己看了火星宇航員最後一段視頻後的第二天。
孟昉將手機還給周子力,神情複雜地凝視著對方。
她心中湧動著無數疑問,卻又一時不知從何問起,那就乾脆讓對方來說吧。
“小周,把你來研究所後與我有關的每一件事,記住,是每件事。都跟我再說一遍。”
“好的。”
周子力並沒有用太多時間來回憶,很快便張嘴滔滔不絕地說了起來。
從兩人初次相遇的那一刻起,到共事中的點點滴滴;在食堂吃年夜飯時,自己是如何駁斥另一個鬼神論者的;為了找孟昉上到辦公樓天台,正瞧見她在喂麻雀。最後,兩人還一同見證了草原上那場震撼人心、恢弘壯美的日落。
“還有那次,研究所在防核工事裡的那段時間,不是爆發了灰霧嗎?我想背著您逃走但又跑不動,然後您就把手機給了我,讓我自己逃走。還好我在逃跑路上遇到了來找我們的士兵,這才把您也救了出來。當時,灰霧離您隻有不到兩米的距離了”
談及此事,周子力不禁有些赧然。他撓了撓頭,仿佛那份因當時將孟昉獨自留下而產生的愧疚感,至今仍讓他感到一絲不安與自責。
“嗯,你接著說。”截至目前,周子力的敘述與孟昉的記憶完全吻合,沒有絲毫偏差,兩個世界產生分歧的關鍵點尚未出現。
“您後來住了院,我還拜托巡邏隊摘了鬱金香作為禮物去探望您,您當時看起來很開心之後就說作為回報,要動用您的權力把我父母接過來。”
孟昉深深地看了周子力一眼。在她的世界那邊,對方的父親周旭亮和母親張靜因為某些貪得無厭的官吏截留自己的捐贈,最後落得一死一傷的下場。周家三口人實質上已經支離破碎,家破人亡。
“你的父母在研究所嗎?還是說回去了?”
“當然在所裡啊,大前天咱們還一起吃飯了呢。我媽和我爸閒不下來,還是您給他們分彆安排了清潔工的工作,他們請您吃飯就是為了感謝您啊,都忘了嗎?”
察覺到孟昉臉上突然浮現的微妙悲憤之情,周子力心中不禁生出一絲疑惑。自己的父母應該沒有做什麼對不起孟昉的事吧?不過這也不好說,母親是個大嘴巴,父親又是個倔脾氣,指不定在自己沒注意的時候,他倆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呃孟博士,我爸媽他們是不是說錯話了?那我替他們向您道”
“沒有。”孟昉擺擺手,打斷了周子力的道歉,“你繼續說下去。”
“是。之後您不是要去京市看病嘛,還委托我幫您給綠植澆水,我就又帶了點彆的東西來。等您回研究所的時候,還是和我爸媽同車回來的。在車上您裝作不認識我,下車了還故意用上級領導的語氣跟我說話,把他倆嚇得夠嗆。”
說到這裡,周子力忍不住輕笑了起來,“我頭一回發現您也挺幽默的。”
孟昉的嘴角也不禁勾起一絲笑意。沒錯,是有這回事。
後來,周子力的父母邀請她共進晚餐,讓孟昉意想不到的是,他們之間竟然異常投緣。周旭亮和張靜雖然剛開始說話還比較謹慎,但慢慢越來越放得開,到最後一口一個閨女,完全沒把自己那研究所天體物理部負責人的身份放在眼裡。
但孟昉對此並不以為意。她不是不明白身份和榮譽的價值,在科研單位,這兩樣東西是可以直接與物質財富畫等號的。而且隻能自己養活自己的孟昉,對金錢實際上相當的敏感。
對於他人是否以正確的身份或榮譽來口頭稱呼她,孟昉並不放在心上。而且,她其實很享受周家夫妻倆不把她當外人、甚至把她當女兒一樣的說話方式。
原來一個正常家庭的父母,應該是那樣子的。
“再然後就是您發現反物質可能與死神粒子相克了,這個猜想剛提出沒多久,研究所就遭到了敵人的攻擊。”周子力有些憤憤不平地說,“都什麼時候了,那些該死的國家還在想著怎麼獨占消除灰霧的技術,好繼續稱王稱霸。”
孟昉的表情瞬間凝固,她的聲音不自覺地微微顫抖,“你小周,在那次遇襲事件中,你沒有受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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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啦孟博士,那次真的隻是小傷而已。”周子力撓撓頭,大大咧咧地說,“您在醫院又不是沒見到我身上的傷口,看著嚇人,實際上都皮肉傷,一個月就出院了。”
出現了,兩個世界的發展軌跡在此分岔。在這個時空裡,周子力沒有死在那次研究所遇襲事件中,難怪自己還能看到活生生的他。
然而,這個依然活著的周子力,與孟昉記憶中那個已經逝去的周子力,真的能算是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