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民一直不相信那個曾經被自己呼來喝去的野崽子會是什麼勞什子“仙童”,在他看來,這一切都是張氏的陰謀!
如果真的有“仙童”,那也應該是他周安民才對,怎麼會輪到那個又蠢又笨的病秧子?
要知道,他從小就是公認的“聰明伶俐”,還經常被誇是“觀音菩薩座下的童子下凡”。
當然,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自從他們家敗落後,不僅外人,就連自家人也沒誰再誇過他。
回憶起以前,那些事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遠,午夜夢回,他常常難受得想哭。
不過時間久了,他也就漸漸忘記了,畢竟曾經的溫暖抵禦不了現下的寒風,吃過的飽飯也扛不住此時的饑餓。
他就這樣一天天挨著,每時每刻都飽受煎熬。
他爺病死在了獄中,奶哭得昏天黑地,哭完後又拿起掃帚跟他娘乾仗,罵他娘是“喪門星”。
兩個女人幾乎將破舊的屋頂掀飛,尚在繈褓的嬰兒哭得一張瘦弱的小臉兒紫脹,他怕自己成為出氣筒,好長一段時間都躲著這兩個女人。
後來張氏和她的野崽子弄出了什麼“仙種”,免費發給村民和災民。
因為有了袋子裡可以“變”糧食的事兒,他娘和他奶都相信“仙種”是好東西,不惜厚著臉皮放低姿態去求張氏,可那張氏卻不知高低,愣是連他奶的麵子都不給,讓下人把她們趕了出去。
他娘和他奶在張氏門前詛咒謾罵了半個時辰,然後就被大黑狗追著咬了好幾天,身上多了好幾個窟窿。
傷好之後,兩人也不鬨了,悄悄地偷了彆人家的“仙種”種在了地裡。
可沒想到,在彆人地裡長得好好的苗子一移到他們家地裡就全死了!
他們試了好多次都是如此。
沒辦法,他們隻能老老實實種稻穀。
壯勞力沒有了,他娘和他奶忙活了許久才弄完了地裡的莊稼事兒,他更是洗衣做飯帶小孩兒打雜啥都得乾,就盼著地裡的糧食長好後能吃幾頓飽飯。
可偏偏天老爺與他們為難,這一年又是大旱,哪怕他們想儘了一切辦法,莊稼還是乾死了大半,剩下的連交稅都不夠。
他們望著成片枯死的莊稼,連哭都沒有力氣!
與他們截然相反的是,其他人家都是前所未有的大豐收。
同樣是乾旱,可偏偏那些“仙種”長得好極了,葉子尖兒還可以當菜吃。
看著一擔又一擔的糧食從地裡抬出來,他娘和他奶都紅了眼!
他也妒忌得心慌!
後來張氏和那野崽子又拿出了什麼玉米,據說也是仙種,雖然產量比不上土豆和紅薯,但也能畝產幾百斤,聽說還十分美味,他光是聞著鄰居家煮玉米的香味就饞得不行。
沒有人再挨餓了,除了他們。
為了有口吃的,他們家隻能將田地一畝一畝的賣出去,大家都知道他們家的田地種不活仙種,價格上折了又折。
可偏偏那些地一易主,就什麼都能種活了。
他娘和他奶指天罵地,可卻什麼都無法改變。
大家都說這是他們曾經虐待仙童、虧待張氏的報應,見了他們就跑,生怕沾上晦氣。
他娘知道翻不了身了,在某天夜裡裹上包袱就想跑,結果被他奶發現了,一石頭砸過去就倒在了地上,流了一地血。
他奶哼了一聲沒管,他想起以前野崽子還在周家時被他打破了頭,爺奶不肯請大夫,張氏就用了些草木灰給野崽子止血。
他也學著張氏的樣子,弄了些草木灰蓋在他娘頭上。
也不知是不是草木灰起了作用,第二天他娘到底醒了過來,隻是從那以後人就傻了。
他娘成了村裡的傻子,成天流著哈喇子到處跑,連他弟也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