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有一個偏頭痛的毛病,這幾年發作的越來越頻繁。白天即便是正常的時候,也會突然心跳加快,那種悶悶的,慌慌的感覺。”
“你這個不該來看精神科吧。心電圖做過了嗎?”
“做過了。心肌酶、腦部ct等該做的檢測都做過了。我去針灸的時候,針灸醫生推薦我來的,說我睡眠可能有問題。”
“夢多嗎?”
“多。”
“晚上睡幾個小時?”
“一般七八個小時吧。但是整個過程,總感覺自己很清醒。就連做夢也非常的清醒。如果晚上夢很多,我就會感覺像整晚都沒有睡覺那樣,醒來之後非常疲憊。”
“你能記得自己的夢嗎?
“大部分記得,還可以控製。前一段時間,每天晚上都會夢見一個個不認識的陌生人在我的夢裡死去。再早前,還夢見……”
陳婉君欲言又止,有所遲疑。
“夢見什麼?”
“夢見一隻一隻鬼。在夢裡,它們跟人是一樣的,但是我知道它們是鬼,要對我不利。我身體不能動,我就會跟自己說,這是我的夢,我做主。然後我就在夢裡把它們撕碎,把它們以各種方式打敗。”
“你什麼時候發現你可以控製自己的夢?”
“小時候,我做一些無法理解的夢,我在夢裡逃,我在夢裡哭喊,我非常害怕,被嚇醒。但是這樣的夢,隔三差五就會出現,後來,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可以分辨自己身處夢境還是現實,再後來,我就學會了反抗。但是,每一次,隻要我開始反抗,這個夢就會很快消逝。我會醒過來,然後接著睡,接著做下一個夢。”
“跟我說一下你頭痛時的症狀。”
“一般是下午,大部分時候是半邊,這兩年左半邊發作比較多。這裡疼,這裡疼,還有這裡。”陳婉君點自己出頭痛的幾個關鍵穴位。
“頭痛的時候,能吃下飯嗎?”
“吃不下。”
“你現在在頭痛?”
“是的,但是今天並不嚴重,隻是稍有不適。”
“聽你說話聲音輕軟是因為你頭痛的時候對聲音很敏感,不能大聲說話,也聽不得喧囂對嗎?”
“是的。”
“如果不吃止痛藥,不采用任何乾擾方式,一般幾天恢複?”
“以前睡一覺就可以恢複。這兩年睡覺也沒有辦法緩解,甚至如果做夢太多太辛苦,我早上醒來頭會更疼。現在如果要忍的話,可能需要一周左右,那麼在這些日子裡,我會非常的痛苦,這種痛苦,不僅僅是肉體上的,而是精神上的。沒有辦法冷靜,沒有辦法入睡,也沒有辦法正常工作。隻有對人生的無望,莫名而來無儘的悲傷,雖然我也不知道這絕望和悲傷從哪裡來的。”
白止樺呼地一下從椅子的靠背上起來,往前挪了挪,雙手抬起捂住自己嘴,又很快放下。
“甲狀腺查過嗎?”
“查過,甲減。”
“先開一個禮拜藥,思瑞康睡前半小時吃,第一天吃半片,然後逐漸加量。加到2片,然後維持。另兩種藥每日一次。我給你開個單子,甲狀腺也重新查一次。下周不要約這個時間,約我周六下午心理專家門診。約不進去的話給我打電話。”白止樺一邊開藥,一邊從旁邊抽屜拿出一張自己的名片,遞給陳婉君。
一個醫生的雄心壯誌大概就是這樣的吧,他知道自己遇到了一個特彆的病人。他對《夢境——集體潛意識》的研究,正處於一個瓶頸。沒有合適的臨床實例,也沒有更好的理論推演,掙紮在科研名利場的他,太多次夜深人靜想要放棄理想和執著,想要放棄“集體潛意識”這個有點“科幻”的研究課題。今天突然,他遇見了陳婉君。如果換做是他其他那些同事,大概隻會給她開一些安眠藥和情緒類藥物。但是他心底十分清楚,陳婉君的病,不是那麼簡單。他要好好的研究一番。「我給你開的藥,隻可以暫時壓製你靈魂中那頭野獸,希望你下周六一定要來。不然恐怕停藥之後一旦反彈……」白止樺看著閉門而出的背影,心裡嘀咕到。稍後他意識到了自己多餘的情緒,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轉身打開窗戶,讓冷風吹走這莫名而來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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