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潤的角度上,似乎隻能這麼做。
在戶部的賬冊上,興安縣有一千戶人家。
可事實上呢,一千戶裡麵有五百戶,是佛寺、豪族和門閥的佃農。
他高潤,一個七品縣令,手底下有縣兵一百二十人,敢向誰征稅?有能力跟誰征稅?
但凡跟其中一家起衝突,不是鬨一個尋釁滋事、激起地方民變的罪過嗎?
損兵折將,還吃力不討好。
所以無奈之下,隻能向剩下的五百戶人家征稅。
導致這五百戶,就需要承擔一千戶人家的徭役賦稅。
聽完他的“解釋”,元子明微微眯眼,若有所思。
地方吏治,果然沒他想得這麼簡單,他沒來興安縣之前,都不知道地方治理,已經困難到了這個地步。
尤其是戰亂,導致很多人家流離失所,被迫賣身給豪族門閥等,官府示弱,地方坐大。
“那你殺良冒功,還侵吞官府給的撫恤,又要如何交代?”
元子明聲色俱厲道。
高潤自顧自將五石散混著酒水,吞入腹中,臉色潮紅道
“州裡隻管催我們剿匪,催我們出兵配合打擊胡人,哪裡撥過一分錢?不殺良冒功,就我們這點兵力,真和那些流匪硬碰硬?至於什麼狗屁撫恤金,到我手裡,隻有五袋穀子,還有一小袋銀錢,老子就拿了那銀錢!”
他說得理直氣壯,仿佛天下烏鴉一般黑,你怪我頭上也沒用!
方臘氣得毛孔張開,指著對方鼻梁破口大罵道
“你們難?你們再難,哪個不是在自家屋簷下,吃香的喝辣的,你還能服散,還能聽小曲,你手底下那些官吏,還能娶幾房小妾,可憐我們爹娘,勤勤懇懇一年來,落得一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有本事,你也喝野菜湯,啃樹皮,靠吃死人過日子,你也來過這樣的日子啊……”
高潤不耐煩道
“嗬嗬!你們這些賤民,天災人禍都能死一片,我乃堂堂渤海高氏,怎麼能和你們相提並論!”
“反正情況就這樣,上差,你也看見了,不是我高某人不願意搞好興安縣,而是隻能如此,我這還算好的了,你去看看蒲州其他縣城,連城裡每天都在餓死人。最起碼在我這,還能口飯吃,還能活下去!”
他攤開手,一副擺爛的樣子。
元子明身旁幾個錦衣衛,一個個肌肉緊繃,雙目銳利,準備隨時擊殺對方。
但皇帝雖然動怒,卻沒有要斬殺對方的意思。
元子明說道“那就先從你興安縣開始,一個個治,把大魏朝翻個底朝天來治!”
這時,司馬仲本已經趕了回來,風塵仆仆。
“主子,整個興安縣我都看了一次。”
“目前縣裡的良田,主要集中在蔡、宮兩家豪族,蔡家經營米行,宮家經營紡織業和棉布業,都是城裡數一數二的巨富。”
“除此之外,城東的開光寺,有僧人數百,居然占據了田畝一千多畝。”
“還有就是,本地最大的世家門閥——興安公孫家!有數百佃農,其中大半是縣城的登記人口!”
他奉元子明的命令,在元子明去縣衙的同時,自己也動身在興安縣城裡考察。
元子明說道“門閥公孫家?是哪個公孫家?”
司馬仲本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