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的肉包子,與彆處不同,傳統的是南乳豬肉餡,可不要以為豬肉包必定有瘦肉,那是加錢才有的價格,記憶裡最便宜的,一個隻買兩毛五的,裡頭儘是晶瑩剔透的肥肉。
我認為肥肉隻有炒出油脂,變得酥脆才好吃,否則就有一種生吞皮膚上肉瘤的不快感,於是母親隻能給我買5毛錢一個的半肥半瘦包,她自己則吃兩毛五的,說是肥肉好吃,我想這並非出於溫柔,畢竟她的童年,比我更加艱辛,小學一回家就要做針線活補貼家用,我的大舅則要在韓江邊上找無主的空地種菜,隻有最小的弟弟可以把時間花在讀書上,肉類更是春節才有的饋贈,因舍不得一次吃完,多數是要做鹹肉或鹵肉的。當然,這都是陳年舊事,現在潮州的肉包子,最少也要一塊五毛錢了。
我要說的關於肉包子的事,發生在高三的暑假,當時潮州汽車總站邊上有一家包子鋪,即將升入大學的我,沒有作業的束縛,終日在外溜達,有次在路上遇見同學阿楚,他是個邋遢的男孩子,但腦子靈活,說話也口無遮攔,常會吐出一些粗鄙的言語,連女教師都會被說得麵紅耳赤。
那日他赤裸上身,穿著短褲,頭發蓬鬆,胡子拉碴,騎著腳踏車,車前的籃子放了一個西瓜。見了我,便問我要不要一起。我便跟到他家,高中沒有交集的兩人,因共同吃瓜而有了短暫的緣分。
很長一段時間裡,我會在早上尋阿楚爬西湖山,回來便在包子鋪前買幾個包子吃,當然不是肥肉包,我倆都是瘦肉主義者,隻要全瘦的精品包子,這種略硬的內陷是天國的福音,正如我吃牛肉火鍋,也偏好瘦肉的匙柄一般,直到多年後,理解了胸口朥的美味,我才開始轉化成肥肉支持者。
當然,我和阿楚不僅喜歡瘦肉,連喜歡的女生類型也都是要骨感型的,阿楚說了他的心事給我,他這次高考,本可以上更好的學校,隻因喜歡的隔壁班女生報了那所大學,才改了誌願,之後說了一個我完全不認識的名字。
“她很瘦的,八十斤都沒有。”
我想象不出八十斤沒有是什麼概念,阿楚隻能指著他上小學妹妹的手說,手臂肯定才和我妹的差不多,我於是點了點頭,還是無法從一截手臂聯想到一個人的美。但我和阿楚說偶爾買包子會看到一個顯瘦的妹子出來買肉包,也挺好看。
阿楚聽後笑了起來,我不明白他在笑什麼。
之後夏天一過,阿楚去了廣州,我到了上海,沒有彼此的手機號碼,也就失了聯係,但我聽在廣州的同學說,阿楚終於在大學裡追到了那個女孩子,可喜可賀。
大一的暑假,我和徐公,饒君一起去大學家喝茶,同學阿文也在,交流了一下大學的生活,當然還包括情感經曆,到了深夜十一點多,吃完宵夜,阿文問我們有沒有見過紅燈區,我們很驚訝,從未聽說潮州有這種地方。
於是阿文帶我們四人走到汽車總站後麵的一條小路,粉紅色的燈光從一間間發廊裡投射出來,有幾個妖冶的女子站在門口,見到我們,便招一招手,說“進來啊?”
“這不就是!”阿文和大菜看得樂嗬,我和徐公、饒君不好意思,便迅速離開。當然事後好奇的我,在幾天後和徐公一起於中午繼續路過那條小路。
想不到烈日當空,還是有兩個姑娘阻擋在我們麵前,那架勢,有點像小學生玩老鷹抓小雞裡的老鷹。
“帥哥來嘛,我今天剛紋了眉哦!”我看了下紋眉的女人,雖然臉蛋比以前浮腫了些,但就是去年暑假見到的女孩,怪不得阿楚要笑了,家住附近的他肯定見怪不怪了,畢竟無論什麼職業的人,在下班後也會恢複成平常的樣子,變回普通的住民,隨後我和徐公好不容易掙脫了打算拽住我們的兩雙手,溜之大吉。
阿文聽後把我們數落了一番。
“你們還是不是男人,一次才50元,乾嘛不乾!”
這估計就是阿文和我們的區彆,他在畢業後很快結了婚,我和徐公在之後的十年裡,卻依然孑然一身,男孩子恐怕還是需要一些野性才是好的。
而大菜在畢業後的第三個年頭,就開始馬不停蹄地相親,有次向我們說起一個叔叔打算把女兒介紹給他。
“身高連1米65都沒有,70多斤,沒胸沒屁股,身子又弱,先不提能不能生孩子,說不定將來還得花錢治病,我才看不上。”
我看了下照片上的人,確認了對方的名字,正是阿楚以前的女友,文弱的可愛女生,不知道大菜對這種女生有什麼好挑剔的,我想起母親也是身體不好,但父親照顧她也是毫無怨言,興許是我理想化了吧。
最後一次有阿楚前女友,大菜前相親對象的消息,是在小張那聽說的,料想不到她們還是閨蜜。
“她已經說服家裡了,家人同意她不結婚。”
似乎因為感情上的挫敗,一門心思搞學術,現在已是某知名大學的副教授,小張同樣給我看了照片,和以前一般清秀,隻是頭發稀疏了些,神情愈發冷漠。
至於阿楚,他在大學畢業後選擇去新西蘭打工,所以才和女友分手的,但我也不奇怪阿楚的選擇,從以前,我就覺得阿楚是個遊俠般的人,對於高中同班,卻沒有說過一句話的人,能說出“要不要一起吃個瓜?”這得多灑脫啊!
喜歡食光記請大家收藏101novel.com食光記101novel.com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