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是延安府保安縣人,他家是第一批動遷的,從塞音十五年九月初出發。
因為走的早,也是最慘的一批。
為了這次史無前例的大遷徙,官府是動用了極大資源的。
每天要求必須走一百裡路,因為臨時營地設在百裡之外,倘若不能按時趕到,就沒法吃一口熱乎飯。
石磊他們幾家湊夠二十人,坐一輛大板車,有兩匹馬拉。
所有大件家具都不許帶,隻準每人帶個包袱,細軟、乾糧、衣服這些。
這樣的行軍對人的消耗是極大的,何況還有婦孺、老人、殘疾人這些。
有時候趕上沿途營地還沒建好,那就隻能靠隨身帶的乾糧就和了。
唯一比較有利的是,從北往南走,氣候越來越溫暖濕潤,倒是沒怎麼挨凍。
儘管如此,石磊他們這個縣的移民每天都有人死亡。
死就死唄,不可能讓你留下來辦後事的。
好在官府不是一點理也不講,事後管燒埋,但燒埋銀子得家屬出。
如果你想要骨灰,那事後也可以安排郵寄,又是一筆不菲的開支。
到雲南的時候,乾脆把家裡有殘疾和病人的都留了下來,大夥兒才感覺輕省了些。要不整天都是各種哭哭啼啼的聲音,跟魔音似的,好人都要聽出毛病了。
值得慶幸的是,石磊家的身體素質相當彪悍,一直到達目的地,他家人都全須全尾的,包括他家六十三歲的老奶奶。
到升華府義純縣的時候,他們這個縣就還剩一千六百多人。就連知縣老爺都在路上被土匪射了一箭,為了怕位子被頂,硬是咬牙堅持下來了。
好在醫護隊的水平給力,到義純縣上任的時候,人家已經痊愈了。
到的時候已經是臘月二十三,正好是北方的小年。但到了這裡,寶安縣的人直感覺時空都錯亂了,根本沒過小年的心情。
等於是從塞國最北邊到了最南邊(升華府義純縣是安南最南部的一個縣),毗鄰南海。
雖然漢鄉沒有沿海,但海洋略帶鹹濕的氣息撲麵而來,令所有看慣黃土地的保安人略有些陶醉。
氣溫也很舒服,大約二十幾度的樣子,帶來的大棉襖早就穿不住,估計以後隻能拆了做褥子了。
和鞏家兄弟在河湟的遭遇類似,保安人入住漢鄉時也有些發呆。
人沒到,漢鄉住宅工程都已經竣工了。但就是水平板房,兩層樓的那種,一共二十棟,足以住下這些人還有富餘。
不過屋裡啥設施都沒有,沒有上下水,更不需要暖氣,隻在兩棟樓中間有水房和廁所。
縣衙在漢鄉北麵,仍然是坐北朝南的格局。由於是官老爺們要住,所以那邊還在施工,已經是室內裝修的地步了,條件比漢鄉那是好了一百倍不止。
這項目是戶部統一招標的,雲南、安南兩省,近百個漢鄉工程呢。接這活兒的都是中小型的房地產公司。
像李月峰家的錦繡置地,王躍進的紅川置業等大公司是看不上的,人家做的都是升龍城、清化城的核心地產項目,比如先鋒百貨大樓、銀行大廈之類的。
往往是一個老板帶著十幾號建築工人就南下做工程了,水泥都是從廣西那邊裝船,直接走北部灣過來,到了安南再銷往各地。
有了種種便利,工程才會這麼快。
這邊的漢鄉屬於官府搞的安居工程,戶部給撥了一般費用。等項目完工,房地產商拿著當地縣衙出具的驗收憑證,去成都領那一半費用。
縣衙的分量就凸現出來了,請客送禮之類的歪風邪氣那是免不了的。
剩下一半或租或賣,也是需要官府去和老百姓交涉的。
水泥房子質量肯定比石磊他們老家那種土坯房要好,但沒有獨門獨院,不能種樹,養雞養牲口那種住的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