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色已黑,雲秀等人終於到了北苑行宮。
北苑有個大湖,月光下,湖水泛著粼粼光芒。
雲秀帶著鐘奕在湖邊漫步,她們初見之時,還在宮裡的浮光池邊放過河燈呢,雲秀回想起來都覺得,那時候真的比現在,要開心得多。
那時候,自己的戲也怪多的。
不像如今,她有些心灰意懶,也有些迷惘不知前路了。這個世界的任務做起來,比預想的更加艱難,也許是因為,她投入了太多真情實感,對鐘奕的喜愛,還有對雲季的憐憫。
湖邊冷風一吹,雲秀停下了腳步,她雙手環住了鐘奕的腰,鐘奕問,“殿下,可覺得冷了?”
雲秀搖了搖頭,問鐘奕,“阿奕,你說,三殿下和陛下能和好麼?”
鐘奕反問道,“殿下希望她們和好麼?”
雲秀的一顆心,如同鉛塊一般沉重,似要直直沉入這黑夜的湖水裡。
“作為大殿下,我不希望。可是,作為雲秀,我希望。”
鐘奕緊緊地抱著她,也不知如何安慰,沒有出聲,隻能把她往懷裡按。
雲秀把臉貼著他的頸窩,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汲取他的溫暖,“你還記得,我在景和殿說過的話麼?我也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我已經想通了很多事,不會再為一些事傷心難過。可是看到了雲季,還是有物傷其類之感。”
“雲季,她就是之前的我。雷霆雨露,俱是天恩。陛下的好惡,可以把你捧至高位,也可以把你摔至泥裡。”
抱緊了鐘奕的腰,雲秀悶聲道,“我如今與陛下,隻稱君臣。可是內心深處,看著雲季重蹈覆轍,卻還是希望,她能與陛下和好。”
她不希望看到,雲季走上無法挽回的那條路,她反對野外紮營,提出了要借馬給陛下,儘快趕到行宮。
野外紮營有風險,如果遇上埋伏突襲,在野外十分被動。而依托行宮的複雜地勢,能防守反攻。
她調和不了雲季與陛下的矛盾,她清楚雲季所求,她也同情雲季。但她沒有幫雲季,她幫的是陛下。
一旦真的麵臨母女反目,同室操戈時,雲秀卻發現自己心軟了,不願看到那種局麵,這大概是原主的情感作祟。
鐘奕感受到了頸側的濕意。
雲秀的淚,是為雲季,為母皇,為自己。淚水流過,把原主對女皇的母女之情,對雲季的手足之情,把那個軟弱的雲秀一並帶走。
之後,隻有君臣,隻餘對手。
鐘奕有些不知所措了,隻能抬手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雲秀在他麵前如此脆弱,還隻有景和殿那次,鐘奕道,“阿秀,我都懂……”
他也曾千方百計,想要得到阿公的認可,最後對一切幻滅之後,他隻想逃離鐘家。
雲秀吸了吸鼻子,道,“你的妻主丟人了,忘記方才的事,知道麼?”
鐘奕捧著雲秀的臉,“不丟人,妻主也不是鐵打的,自然也會覺得累,也會覺得難過,阿秀願意和我說,我很開心。”
雲秀今夜尤其感性,對鐘奕道,“你難過的時候,也要和我說,不許像上次那樣先斬後奏,直接去陛下那兒求官職。”
鐘奕望著湖麵,輕聲道,“我不喜歡鐘家,我寧願自己不在鐘家出生,寧願自己隻是個農家子。身為鐘家人,享受了多少便利,就得給多少回報,全都是利益交換,隻是打著血脈親情的旗號。”
雲秀抱著他,“你若不是鐘家人,你進不了北軍,也不可能與林子辰訂婚,更不可能遇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