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番言論,讓那幾桌的讀書人都沉默下來。
“嗬”白臉書生被拂了麵子,嘲諷道“身為讀書人,你看看你這模樣,真是有辱斯文。”
“餘兄,你有所不知。趙秀才可是青峰縣的名人,鄉試舞弊被抓了個正著。知縣大人念其是家中獨子,又是初犯,這才沒重罰。隻上報府城革去他的秀才功名,往後想參加鄉試怕是不能了。”
“哦竟還有此事,怪我孤陋寡聞。趙秀才如此壯舉,實在有辱讀書人的清譽。”白臉書生故作羞愧狀。
“餘兄,不必如此。趙秀才,哦,不,是趙兄才對。你如今無親無掛,與其整日昏昏度日,不如早日回你的荷花村種地。哈哈哈哈。”那人猖狂大笑。
“哈哈哈哈。”
其餘人也跟著哈哈大笑。
對於眾人的嘲笑,趙秀才毫不在意,似是曆過無數次,早已麻木。
而向棗兒和宋春蘭則是詫異對視,皆看向門口那人。
荷花村的?
荷花村確有個姓趙的秀才,難不成正是這人?
趙家早些年便舉家搬至縣城。可他如今怎會如此落魄,趙富貴夫妻便任由兒子這般?
見趙秀才麵對此等嘲笑,竟無一絲反應,一眾讀書人便失去了再逗弄的興致,不再搭理他,自顧自說起彆的。
酒肆的店小二出去與趙秀才溝通過幾次,希望他能換個地方,免得影響其他客人。
而趙秀才則識相地稍微挪了挪,坐到了路邊。
過會店小二又去驅趕,這次趙秀才一句話將他堵了回來“我進你們酒肆了嗎?”說完,便不再搭理他,繼續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酒。
一刻鐘後,向棗兒一行人吃罷飯食,走出酒肆,徑直來到趙秀才跟前。
正垂首不知在想什麼的男人感覺頭頂陽光被遮住,不由抬起眼皮子,露出那雙無神的眼,微怒道“誰呀?閃開”
語氣中滿是對眼前人的不滿。
向棗兒開口“俊才叔,我們是荷花村的。”
聽到“荷花村”三字,男人麵上詫異,盯著向棗兒看了半晌,才顫著嘴唇道“你們是荷花村來的?”
“嗯,我叫向棗兒,暫時借住在您家老房子裡。”向棗兒解釋。
男人恍然,原來她就是來福兄弟家的大丫頭,開春那會兒聽爹娘提過的。
他眼睛在幾人身上來回逡巡,而後笑道“嗯,我知道了。”說完便不再看他們,繼續低頭喝酒。
“俊才叔,荷花村辦了村塾,缺個夫子,我想請您去村塾講學。”向棗兒道明來意。
此話一出,男人喝酒的動作頓住,許久,抬頭再次緩緩看向棗兒。
向棗兒靜靜盯著他。
男人的臉粗糙,細細紋路夾在其中,看起來頹然潦倒,憔悴黯淡。
有那麼一瞬間,她好像在男人眼裡看了到了光。
隻是那光,稍縱即逝。
男人拿起酒壺,喝了一口,開口“村塾?講學?你看我如今這下場,讀書又有什麼用。”他扯了扯身上那件破爛衣衫,“還不如老老實實種地,絕了那靠讀書一飛衝天的妄想。這世道,野雞就是野雞,永遠成不了金鳳凰。”
說完他站起身,繞過她踉踉蹌蹌往前走去。
向棗兒蹙眉,衝著他的背影道“我瞧著俊才叔可不像嘴上說的那般甘心。而且,讀書不一定要一飛衝天,做人上人。但讀書可以讓人明理辨是非,可以讓普通人多一條謀生的路。俊才叔,你也是荷花村出來的,村裡的孩子有幾個讀得起書,是他們不想讀嗎?”
前方男人腳步一頓,似是在考慮,可幾息過去,男人擺了擺手,繼續往前走。
“俊才叔,你就真的甘心嗎?”向棗兒越喊越大聲,“與其在此渾渾噩噩,不如回荷花村,將你那一腔抱負施展在孩子們身上,焉知不會再出一個趙俊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