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才看到，有丫頭帶著奶娘走進了西廂房，這裡肯定是淩霄的房間。
林青霜小心的拆掉一片瓦，探下身去，下麵的房間便映入眼前。屋內布置整潔，處處透著精致。衣櫃裡放得滿滿當當的華服，一個丫頭從中取出一套淺藍色的小衣裳，又到隔壁箱籠裡找了虎頭帽子，毛絨絨的鞋子。
“繡娘，小公子喂飽了沒？我得給他換衣裳，去見夫人了。去的晚了，我與小公子都得受罰。”
小丫頭急匆匆地走到衣櫃角落處，林青霜這才發現這個位置坐著她先前看到的那位奶娘，奶娘懷中一個小腦袋動了動，還未等林青霜看仔細，小丫頭已經一把蠻力將孩子搶過，抱到手中。
不知是小丫頭用力太大嚇到了淩霄，還是他沒有吃飽，被小丫頭抱到手中後，他便一直啼哭，聽得林青霜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念雪，小公子還餓著呢。你這樣抱他過去，夫人更加不會饒你。你忘記了？夫人說過不喜聽到小公子哭，你把小公子給我，讓我把他喂飽後，再帶他過去，你好好給夫人賠個罪，興許還能罰輕一點。”
念雪抱走小公子時，小公子還未鬆嘴。念雪的暴力扯動痛得繡娘倒吸了一口涼氣，她來不及整理衣服，便準備將小公子再接過來。
她做小公子的奶娘已經兩個多月，現在小公子剛吃了兩口，便被抱走。小公子餓得厲害，她的胸也脹得厲害。
可念雪卻不管不顧將小公子放到床上，一邊給小公子換衣裳，一邊抹眼淚。
“沒用的，沒用的……夫人故意讓人這麼晚送你過來，便是心情不好，要找我與小公子出氣。若是去得晚了，她更生氣，隻會罰得更重。再耽誤下去，我的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念雪臉都急白了。
她是照顧小公子的第三個丫頭，前麵兩個都是無聲無息的便不見了，十有八九是去了地府。
她惜命，不想步前兩個丫頭的後塵，縱是被夫人責罵毒打都可以忍受，隻想保下這條小命。有命在，便有希望。
夫人規定她，每天要等奶娘來給小公子喂奶後，再給小公子換衣裳，然後再帶去見她。每次奶娘來得晚，念雪便清楚，是夫人心情不好，又要找借口來懲治她與小公子了。
上一次，她便是任由小公子吃飽再帶過去，夫人以沒規矩為由，將她一條胳膊紮成了馬蜂窩，小公子被罰餓了一天，等晚上提督大人回府，夫人才將奶娘送來。
這一個多月以來，她也算摸清了一點夫人的性子。若是全部聽她之意，她的心情便能好點，處置自然也能輕點。倘若有半點不依她的，夫人便會非常暴虐凶殘，後果非常嚴重。
主子罰下人再正常不過，可夫人卻是連小公子都罰。府中傳言夫人是生小公子時身體落下病症，不能再有孩子，故而對小公子有怨氣。
念雪實在不明白，夫人會對才幾個月大的小公子如此狠心，若是往後不能再生，小公子就是夫人唯一的孩子，理應更加疼愛才是，怎會如此像對待仇人之子一般。
可她再想不明白，此話也是萬萬不敢在夫人麵前講半個字的。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全憑聽從夫人之意，讓夫人出夠了氣，她與小公子都能稍微好過一點。
念雪越是緊張手越不聽使喚，小公子又啼哭不止，一身衣裳折騰許久還未穿好。
繡娘歎一口氣，還是走上前去，協助念雪。
“什麼命不知能不能保住？哪有這麼嚴重？我來府中這麼多日，夫人一直笑臉迎人，也不曾處罰過我。你怎麼如此膽小怕事，竟然嚇成了這樣。要不，我陪你一起去見夫人吧。”
念雪嚇得連忙搖頭“不不不……夫人沒有喚你，你千萬不要去。這樣夫人會更生氣的。”
她將小公子抱到懷裡，便往門外走。
繡娘將她拉住，聲音細軟道“夫人重規矩，你這樣太冒失了。小公子一直哭，若是傳到大人那裡，大人肯定會去問詢夫人，到時你的罪過更大。還是交給我吧，夫人一直待我不錯，不會因為我與你同去而遷怒你的。”
念雪左右為難，看著繡娘的臉，不知做何擇決。
繡娘不知，夫人一直善待於她，在於她的這張臉。繡娘左臉眼睛下方有一塊很大的傷疤，幾乎占滿整個左臉，那是繡娘幼時不慎掉入火盆所致。
這麼大的傷疤，乍然一看非常嚇人，夫人一見她卻當即決定讓她做小公子的奶娘，且看著她這張臉，從未有過半分不悅。
整個曉薇院，乃至提督府，能夠讓夫人如此和顏悅色的丫頭寥寥無幾，這幾人除了夫人身邊的蘭若，皆是身有殘廢，剩下的便是繡娘了。
或許是見這些人已經生存不易，夫人便待他們寬容了幾分。可這幾分寬容在夫人心情不好時還能維持嗎？
念雪不知道，她也不敢睹。
繡娘見她猶豫，便將小公子抱了過來。或者是聞到了繡娘身上的奶腥味，小公子在她懷裡磳了磳，便不再哭鬨。
念雪張了張嘴，不知如何拒絕。何況繡娘說得也不無道理，若因她的原因讓夫人與大人起了爭執，隻怕夫人殺了她都不解恨。
“走吧。再耽擱就更晚了。”
繡娘抱著小公子走在前麵，催促念雪跟上。
臉上的傷疤讓繡娘二十多歲才嫁出去，所嫁的男人待她還算不錯，隻是窮得厲害，她生下女兒後便不得不出來找個奶娘的活計貼補家用。
之前找過幾家，人家一見她的傷疤都不願用她。到了提督府，她以為更無指望，卻得提督夫人青眼，一眼便認定了她。
府中人人都怕夫人，她卻是不怕的。
如今她領著提督府的賞錢，時不時夫人還會賜下點小玩意，她在婆家地位水漲船高，她對夫人感恩戴德。
想到府中眾人對夫人的懼怕，她眸中閃著算計，要是她在夫人生氣時，還能將夫人哄好，這府中眾人不知會如何巴結她。
她在這府中的日子，肯定會更好過，這個肥差便能長久的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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