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爾維雅回到水上城堡的時候已經很累了。
所有的事情纏在一起像打了死結,諾爾維雅重新審視自己的穿越,她覺得有些事情不太對勁。
她前世作為魔術師一直沒什麼特殊的際遇。她的父親是自由職業者,母親是插畫師。
他們每隔幾年就會到新的國家去體驗不同的文化背景下的生活,即使有了她也是一樣。
他們最後搬到了諾爾維雅的叔父所在的國家。
諾爾維雅的叔父還很年輕,他是作為交換生來到這個國家的。他覺得這個古老的國度有著彆樣的魅力,他想留下。
叔父不喜歡她。諾爾維雅知道為什麼叔父不喜歡她,因為她那個時候是個格外任性的小孩。
但她覺得她的不滿都情有可原。她不喜歡搬家。她不喜歡走在街道上隻有自己是金色頭發,她不喜歡她原來沒接觸過的文化。
作為字都不會寫的小孩,她對於在哪裡生活沒有發言權。當然,她對住在哪裡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偏好,她已經在慢慢地融入新的社會裡,並且覺得比原來待的地方要好了。
在這個時候,她的父母出車禍去世了。
她那時候還不懂父母為什麼一去不回。
不怎麼喜歡她的叔父紅著眼睛看著她說,他們要相依為命了。
叔父對她很好。隻是叔父也不怎麼知道要照顧小孩子,他們經常互相把對方氣到放聲大哭。
儘管這樣,叔父還是會每天給她講睡前故事,細心地照顧她,給她做飯,哄她吃飯。
這也是為什麼諾爾維雅討厭吃白鯛。因為叔父做的白鯛總是帶著一股苦味,她吃的久了,覺得白鯛是這個世界上最讓人討厭的食物。
但她很愛叔父。在她和叔父相處的慢慢融洽了的時候,叔父也去世了。
很突然地,沒有任何預兆。
她一個人在偌大的房子裡,誰都沒等到。
她的身份特殊,遠親都在國外,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取得聯係。但即使取得聯係了,也沒人想要收養她。
她被送進福利院裡,在那裡慢慢長大。
她成為了一個魔術師。其實她在馬戲團裡什麼都乾,她跟著馬戲團巡演,最終攢錢在她的出生地買了一個小房子。
她總沒機會回去常住,她也沒把那個小房子當做是她的家。她也沒什麼朋友,最熟悉的是身邊的同事。
她按照父母和叔父對她的期待成長著,但她的目標已經實現,她甚至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些什麼。
她就這麼平淡地一天一天生活下去。
如果什麼都沒發生,那麼或許她能夠找到新的人生目標。
隻是她在某些時刻總會踏上父母曾經走過的路——她走在路上的時候突然昏了過去。
再睜眼,她就變成了一個嬰兒。
一個藏著成年人靈魂的嬰兒。她有了新的父母。一個普通人類,和一個純人魚族。
她驚奇地發現,她來到了一個魔法世界。
她最開始隻覺得荒謬,她以為這或許她出車禍後陷入的幻境,她抱著這種懷疑過了兩年。
她對這世界沒有歸屬感。但這個世界的爸媽真的愛她。她已經很久沒體會過了,她對那種毫無保留的愛意感到陌生。
她知道這不是幻夢了。
她學會接受愛意,反饋愛意,她覺得小鎮裡的人都很討厭,階級壓製討厭,世界也很討厭。
但這個世界裡有她最愛的爸爸媽媽,所以她覺得即使要帶著記憶作為小孩兒再成長一遍,也沒那麼糟。
然而,她擁有那種幸福,隻擁有了十年。
很短暫的十年。
再之後就是困頓中的掙紮與學習,她像父母期待著的那樣考上了艾博斯格。
她的目標就是等到四年級光榮畢業之後,在雷米亞茲找到一個好工作。
她認真地上學,利用所有空閒時間打工,攢著錢想把她父母的遺體放在最好的墓地裡。
對於艾博斯格傳統的二年級匹配隊友,她沒有多大的期待。她隻希望到時候狄尤斯給她分配到的隊友不要太難相處,這樣後續比賽的時候她就不會太累。
她都沒期望能把隊友當成朋友相處。她看到了很多隊內不合的先例,覺得讓狄尤斯來分配小隊成員完全是個騙局,分配的名單大概率是那些學院領導隨機選的。
諾爾維雅這麼想著,根本沒重視這一環節。
但到了分配的那天,她還是緊張了起來。她聽著那些名聲奇差的學院風雲人物,怎麼也沒想到那會是她的隊友。
她急火攻心暈了過去,但她覺醒了另外的記憶。她想起這是一本書,她和她的隊友都是作惡多端的反派角色。
她穿進了這本書裡。
她當然想要反抗命運。
她應該已經擺脫了死亡的結局,但世界變了。
她所了解的小說世界沒有邪神,沒有海克托提到的,類人的怪物。
在芃蒂娜的世界裡,討人厭的隻有艾博斯格的反派小隊。等他們都死掉之後,她當上教皇的路上就沒有任何障礙了。沒有邪神,沒有特殊事件調查處,沒有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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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
諾爾維雅垂眸。
這些東西的出現,會和她有關麼?
她覺得應該和她無關,因為有些讓邪神降臨的準備工作,在她出生之前。
那麼就是她的記憶有問題。
她前世在什麼時候讀過這本包含著“諾爾維雅”的書?如果她讀過,她應該印象深刻,畢竟書裡有她的名字。
但是她不記得。
儘管她不記得,但她對這段記憶有一種熟悉感。這種熟悉感讓她覺得,她應該是看過這本書的,或者說她聽過大概的情節。
是誰讓她突然想起來這段記憶了呢?是狄尤斯麼?
除了神明之外,誰還能做到這樣?
這個世界裡有比神明更高的存在麼?
諾爾維雅打開聯絡器,向瓦萊裡奧發起了通訊。
……
“諾爾維雅同學,你的老師最近睡得很早,請你以後有事早點說好嗎?”
瓦萊裡奧穿著睡袍躺在床上不想起來,他的聲音還帶著剛醒的沙啞。
他最近身體很差,為了調整不健康的作息特意睡得很早。
諾爾維雅習慣了瓦萊裡奧總是在半夜發消息,她還以為現在瓦萊裡奧醒著。
“抱歉瓦萊裡奧老師,您睡吧。”
諾爾維雅掛斷了通訊,但瓦萊裡奧又打了回來。
“十分鐘後我要接著睡覺,諾爾維雅,有話快說。”
諾爾維雅愣了一下,但她反應很快。
“瓦萊裡奧老師,有比神明還要強大的事物麼?”
“沒有。下一個問題。”
“除了西邊大陸之外,其他大陸出現過邪神麼?”
“應該沒有——”
“所以除了西邊大陸之外,其他大陸出現的都是怪物啊。”
“海克托告訴你了?”
瓦萊裡奧坐了起來。他柔順的棕發隨意地披散著,銀色的眸裡顯出幾分不可思議。
“他怎麼會告訴你這些?即使你是俄布的學生,這也太過了。”
“瓦萊裡奧老師,深淵裡出現的異獸可能是邪神的產物。”
諾爾維雅藍眸深深。
“瓦萊裡奧老師,我認為深淵的空間是聯通的——”
諾爾維雅簡略地給瓦萊裡奧講了講去救杜庫時發現的關於深淵的特性,但刻意地沒提杜庫的那位“祖父”。
瓦萊裡奧許久沒出聲。
諾爾維雅安靜地等待著。
“……諾爾維雅,我讓北邊大陸的軍隊注意看守深淵了。但你的猜測算不上有力的證據。”
沒關係。
諾爾維雅撚著一抹水汽,神色很淡。
隻要有這個理論,北邊大陸的軍隊就不會坐視不管。
他們是因為鎮壓了深淵的異獸才獲得了主導權,如果異獸再次泛濫,那剿滅異獸就變成了他們的責任。
到時候北邊大陸的君王和教派要如何反撲,軍隊自己心裡會有決斷。
從現在開始,軍隊會一次又一次地測試深淵到底是不是聯通的,深淵會被高度戒備起來。
那位“祖父”應該沒時間去琢磨杜庫的事情了吧。
“諾爾維雅,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沒有的話我要睡覺了。”
瓦萊裡奧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你也不看看現在幾點。”
“瓦萊裡奧老師,你有拉斐爾的照片麼?”
諾爾維雅知道關於拉斐爾的很多事,但從來沒見過拉斐爾長什麼樣子。
瓦萊裡奧頓了一下。
“你要他照片乾什麼?你覺得拉斐爾在南邊大陸?”
瓦萊裡奧一邊問一邊快速地給她發了幾張照片。
諾爾維雅看著照片裡那個金色長發眉眼溫柔的男人,抿了抿唇。
“我不知道拉斐爾在哪裡。我以為……他會是那個騙走我的資產的,裝作咒語老師的江湖術士。”
瓦萊裡奧的第一反應是,“你也會被人騙?”
然後瓦萊裡奧反應過來了。
“你發現了什麼讓你懷疑騙你錢的是拉斐爾?他沒必要特意去小鎮騙你,他把我的錢都騙走了,他不缺錢。他那個時候也不會認識你。”
“瓦萊裡奧老師,我最開始並不想去艾博斯格學院的。如果平民有一定數額的資產證明,那麼也會有去盧利特亞的可能。雖然希望渺茫,但值得一試。
畢竟盧利特亞的待遇很好啊,瓦萊裡奧老師。”
諾爾維雅歎了口氣。她現在想起被騙時的崩潰還會心悸,那麼多錢……雖然她也打工掙回來了,但沒有錢的日子真的很難過。她洗過太多的盤子了。
“……如果我的資產沒有被那個江湖術士騙走,我真的很有可能去盧利特亞。
我的警惕心很強,但那個假裝咒語老師的騙子真的教了我很多。他溫柔、和藹、包容,而且還很有耐心,他完全像一個老師,即使不是老師也不會是個壞人。所以我相信了他。
拉斐爾的確不該認識我,但他也不認識休特不是麼?他是光係魔法師,但他教給休特卻是火係魔法的基礎知識…”
“諾爾維雅,你是說拉斐爾有占星的能力?他能比我看到更確切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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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萊裡奧老師,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神賜道具。如果我可以用神賜道具和神對話,那我為什麼不能用神賜道具看到可能的未來呢?”
“我知道了。”
瓦萊裡奧的聲音發沉。
“我會去查有沒有這類神賜道具。諾爾維雅,如果真的是拉斐爾……”
“我不會原諒他。”
瓦萊裡奧啞聲。
“不過如果他的理由足夠讓我信服並且返還我的財產的話,我或許可以放過他。畢竟生命這麼短暫,用來懷恨記仇太可惜了。”
諾爾維雅表情平靜。
通過休特的敘述和瓦萊裡奧的經曆,她不覺得拉斐爾是一個專注於騙錢的混蛋。
拉斐爾似乎知道些什麼。他為了避免一些事的發生,選擇在暗處乾預她們的選擇。
這樣做很混蛋,但如果騙了她錢的人真的是拉斐爾,那麼諾爾維雅能夠從拉斐爾的舉動中推測出她不能去盧利特亞,如果她去了盧利特亞會導致不好的事情發生——
那會和芃蒂娜有關麼?
瓦萊裡奧和她說晚安了,但諾爾維雅沒有放下聯絡器。
“最後一個問題,瓦萊裡奧老師,你在最開始是想利用我們做什麼呢?”
諾爾維雅知道瓦萊裡奧對他們有些其他的考量,在成為他們的指導老師之前,瓦萊裡奧一直以冷峻挑剔的態度觀察著他們。
瓦萊裡奧沒有無視這個問題。
“新世界的出現不可避免地要出現犧牲。”
諾爾維雅不意外。瓦萊裡奧是精明的商人,他不可能讓自己虧本。
但是。
“瓦萊裡奧老師,現在呢?”
瓦萊裡奧冷哼了一聲。
“現在你們就是新世界。”
“沒有犧牲品了啊,瓦萊裡奧老師。”
“這個世界如果必須犧牲誰才能維持住,那這個世界就失去了被保護的資格。”
“十分鐘到了,諾爾維雅,晚安。”
瓦萊裡奧利落地掛了通訊,諾爾維雅握著聯絡器,覺得事情愈發撲朔迷離。
夜色濃地要滴水,諾爾維雅困倦地躺在海星床上。
就像海克托說的那樣,即使真的發生了什麼,也沒到他們這些魔法學院的二年級生也得出麵的時候。
她現在最重要的——還是享受假期。
畢竟明天他們還有一個會負責所有開銷的向導呢。
……
“喂喂喂你們彆睡了!人俄布都起來了,你們這群學生能不能醒的早點兒?斯歪特有些早餐店都要關門了!”
城堡下一直有吵鬨的聲音。
諾爾維雅茫然地醒了過來,她走到窗邊看到了城堡邊的那個昨天闖進斜塔餐廳砸了花瓶的青年。
隔壁是蛛姀的城堡。諾爾維雅清晰地看到對麵開著的窗戶中悄無聲息地延伸出一根藤蔓,然後乾脆利落地奔向還在大喊的青年,給他頭上來了一下。
“什麼東西!啊啊啊啊啊啊啊蛇!”
青年亂叫了一會兒,看到隻不過是藤蔓後才安靜了下來。
諾爾維雅也睡不回去了,她洗漱後戴著手編草帽想要走樓梯下去,但她看向了窗戶,忽然覺得她沒必要走那麼長的樓梯。
這是個魔法世界啊,而她是個水係魔法師。
諾爾維雅順著水流從窗戶上一躍而下,安穩地站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