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
婁千杉似乎也靜下來想了想。“你方才說到摩失——除非——難道是——他因為時不時會與我見麵,所以我若這段時日都不在宮裡,他定也會發覺,也許便有所懷疑。尤其是我之前好久都沒離開朱雀府了,忽然離開,難保他不推測我們有所行動。我也的確先前跟他打聽過關默的事情……”
沈鳳鳴也沉吟一下。“這麼說來,摩失這人還真的不可小覷。我料想他是要關默將計就計,捉住行刺他的人,回頭用蠱毒折磨得招供出黑竹會、招供出朱雀來。朱雀派人暗殺太子的人——這可不是小罪,他縱然擺的平皇上,替罪羊總還是要有的,說不定俞瑞、你我,就給這樣除去了。”
“可如今卻怪怪的了,關默他們見了是你,卻竟逃了——連動手都不動一動。到底怎麼回事?”
“隻能說他們是不願意與我為敵了。”沈鳳鳴笑笑道。
“那我們的計劃怎麼辦?總也不能回去告訴俞瑞,說沒下得成手,就這麼算了?”
“算自然不能這麼算了,否則,你跟我何時能在黑竹會重新立足?”
婁千杉看著他。“你果然是想借這次機會重回黑竹。”
“你不也是想借此機會愈發取信朱雀。”
婁千杉沉默不語。沈鳳鳴說得當然沒錯,可她心裡想的,是更以後。
如果此次任務成功,兩人的目的或許都可達到,可是金牌的位置隻有一個,而俞瑞也已這般老了——在他之後,黑竹會第一人——也隻能有一個。她是無論如何都想將這位置拿到手的,卻也知道,沈鳳鳴大概也有著同樣想法。
所謂“盟友”,也不過是在落魄時分互相利用而已。
“我們還是繼續追擊。”沈鳳鳴道。“既然已經給他們知道了,那便乾脆光明正大地來,我就不信我要殺他,他都不與我動手?你便無論何時,記得將關代語帶走就是。”
“又要我對付小孩子。”
“你不要小看了關代語——他也是幻生界的人,對蠱蟲毒物藥理應該都懂得很多,若不小心,也是能讓你著道的。”
婁千杉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兩人卻沒料到關默真的寧逃都不動手——他們逃得奇快,不過一日,已經躲離了臨安。沈鳳鳴等自然隻好追。他發現兩人往徽州方向逃去的時候,其實心裡有過一些不好的預感。可是打破頭也想不出來幻生界和青龍教能有什麼關係,他也便將那樣的預感抹去了。
大出意外的是,兩人最後真的躲入了青龍穀。這一下沈鳳鳴才有三分恍然了。——該不會這也是摩失給他們出的主意?該不會他看出朱雀前段時日聲稱要對青龍教動手不過虛張聲勢,如今乾脆就推一把?
換過來想朱雀,他誌在必得要殺的人,倘若躲進了青龍穀他就放過不殺了,麵子往哪裡擱去?太子那裡既然知道了他要對關默伯侄動手,如今恐怕反過來杠著他,無論如何要看他如何殺了。
完了,完了,我們這回怕是成了旁人的棋子。他心裡罵著。無論這件任務最終是不是真要成了火拚,是自己二人一時錯失機會沒能殺了關默——是自己二人敗了。僅憑個人之力要進青龍穀殺人——他自問還做不到。
將消息傳回臨安之後,沈鳳鳴與婁千杉坐在徽州郊外的小小酒館裡,心情低鬱不安。他幾乎可以想象得到朱雀得到這樣消息後會是如何暴怒。殺不得也就罷了,可怎麼卻竟弄出這樣一個結果來?雖然其中是有太子、摩失的人算計,分明是因朱雀操之過急未曾思慮周全之故,可恐怕這筆賬他不肯認的。
連同瞿安拒絕他的賬,大概也要算在自己頭上。
他與婁千杉交替地飲著酒。反正已殺不到人,也一時未敢回去,現在真是不上不下的了。喝至半酣,婁千杉忽然抬頭,一雙帶了些迷蒙的眼睛看著他。
“喂,我問你。”她開口。
“嗯?你說。”沈鳳鳴猶自在喝著。
“假如……假如這次朱雀一怒之下要殺了我們,你打算怎麼辦?”
沈鳳鳴沒有便答。他打算怎麼辦?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朱雀本來就想殺了自己了,不過是山高路遠,懶得親自來動手。如今多一項要殺自己的理由,好像……也竟都習慣了一般。
“不知道啊,你打算怎麼辦?”
婁千杉挪了挪身體,靠過來了一些。“我們躲起來,好不好?”
“躲起來?”沈鳳鳴側目看她。“躲去哪?”
“去哪都好。”婁千杉不知是真醉了,還是裝醉,慢慢將頭靠到他的肩上。“反正留下來也活不成,我們遠走高飛,再也不回來這是非之地,你說好麼?”
沈鳳鳴呆了一下。“你喝多了吧?我那時怎麼跟你說你都不肯離開所謂‘是非之地’,現在倒開始說要遠走高飛了?”
“因為……現在……是我與你啊……”婁千杉的身體軟軟的,像是已將重量完全依賴了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