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
天還是亮了。這個六月暑熱的早晨,君黎在青龍教的地牢,剛剛送走了單疾泉,獨自又在昏沉沉的角落坐下;宋客在郊外的林中睜眼,摸出昨晚得到的那個瓶子,出了一會兒神;而沈鳳鳴,他也早早醒來,在徽州城的客棧房間,推窗望了望遠遠的朝霞。
黑竹會今日會到麼?三個人的心裡,是同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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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知道答案的人是沈鳳鳴。方過了午,阿角已經跑了進來。“到了。”他匆匆地說著這兩個字。“大哥他們——到了。”
沈鳳鳴和婁千杉同時起身。“這麼快?”
“對,他們徑直去天都峰了。沈大哥,我們也動身吧?”
沈鳳鳴點點頭,回目看婁千杉。後者自昨日以來始終顯得悶悶不樂,對上他的眼神也隻是毫無表情地將目光低垂了一垂,算是默應了。
這該算是黑竹會自去年十一月在此召開大會之後又一次重要集結了,而再一次選在同一個地方——這青龍教的俯仰可及之地——即使不是為了對付青龍教,也足夠挑釁了。沈鳳鳴料想不出兩個時辰,天黑之前,青龍教內定須知曉,所以這攻穀之舉,或許很快便要開始。
俞瑞果然已至,同來的足有二百餘人,想來會中能來的幾乎全數都來了,卻未見朱雀出現。沈鳳鳴也不知該鬆一口氣或是愈發緊張,隻因在他看來,二百人或許也及不上朱雀一人的——倘若惹怒了拓跋孤,俞瑞不知可能鎮得住場?
俞瑞似乎計劃已畢,見沈鳳鳴與婁千杉到了,回頭向身邊一人使個眼色,便道“我還待去那邊安排下,此次計劃——叫阿矞與你們細說。”沈鳳鳴才見邊上那少年正是實為宋家三少爺的阿矞。
宋矞已經一臉認真的走過來,沈鳳鳴隻得點點頭。
“就在這裡吧。”宋矞在一處平整山石鋪開一張草圖來,似乎是先前他與俞瑞討論時所記下的一些要點。
沈鳳鳴早先不知他身份,也就罷了,如今知曉他是宋家的人,心中念及宋客的關聯,便隔了些什麼似的,隻聽著不說話。婁千杉宋客那頭斷了,忽然見了宋矞,心中又似起了些新的希望來,自然便即即離離繞了他身邊,想要尋些機會示好,倒沒十成去聽他說些什麼。偏偏宋矞卻認真得很,一眼都沒向她看,是十成地在仔細說自己手裡的計劃,她也隻得裝模作樣地一起去看那草圖。
正專心著,忽地一隻手搭了宋矞的肩膀。三人都是一覺,宋矞尤其微微一驚,回頭去看,愈發重重一愣。
“那個……”他看了看沈鳳鳴和婁千杉,一貫果決的麵色第一次露出些舉棋不定。這個忽然搭了搭自己肩膀的不是彆人,竟然是極少離家的二哥宋客。宋矞自是知道自己這身份是萬萬泄露不得的,可更知道自己的二哥該同樣清楚這一點——他怎麼會來?又怎麼會明知有外人在側都不避嫌,反這樣來親近自己?
宋客拍的是宋矞,可眼睛一抬,看的卻是沈鳳鳴。宋矞一愣之下,卻也意識到他們二人之間該有些什麼話說。果然宋客一對上沈鳳鳴目光,嘴角已是一笑,道“打擾了,可以借一步說話麼,鳳鳴兄?”
“還有什麼要說的?”沈鳳鳴皺了皺眉頭,“我的立場,昨日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何妨再說得更明白些。”宋客並無慍怒,隻微笑著。“畢竟我昨日話不算完全說完,你就真連讓我說完的機會都不給?”
沈鳳鳴看看四周。這山上時不時處不處地便有黑竹會人出現,宋客倒未緊張,反顯得他帶了些局促了。宋客見他似乎有了默許的意思,向山下指了指,道“那裡人少點,我們去那裡說。”
他說著,看了看宋矞。若突然出現的是彆人,宋矞必要不悅正事被打斷而開口阻攔,可此際不明自己這二哥忽然出現的意義,也不敢妄自猜測些什麼,怕言多或失,隻能一直沉默著了。
“我少時便回,你們稍待。”沈鳳鳴走時的眉頭仍然微微蹙著,顯出些對宋客的不耐。
婁千杉在一旁冷眼看著。宋客的出現不是沒讓她心頭一跳,可回過頭來若有機會與宋矞獨處了,或許更好套出話來,她也便默不作聲。
待兩人走開了些,她便對宋矞露出媚媚然的一笑,道“你便是阿矞了?我聽過你名字,人家跟我說,咱們黑竹會新一輩裡頭,如今也便數阿矞你最為厲害,我就恨著怎麼沒機會見上一麵——今日總算叫我見著了!”
宋矞自然聽得出其中恭維討好之意,可想著宋客忽然出現之事,也無心細思,隻隨口應了一聲。
婁千杉見他心不在焉,眼珠一轉。“彆想啦,宋家三公子,你的身份我早就知道了。”
宋矞才吃了一驚,回頭看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