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六年1626年，馬尼拉。
黃昏時分的岷倫洋港籠罩在一片詭異的橙紅色晚霞中。港口附近的華人區帕利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不安的氣息。
"大人，情況有些不對勁。"安娜·羅德裡格斯望著港口方向，"最近有大量西班牙士兵在調動。"
李修然站在一座兩層木樓的閣樓上，目光掃過整個港區。作為西班牙在遠東的重要據點，馬尼拉一直是連接美洲白銀與中國絲綢貿易的樞紐。然而最近，這裡的氣氛明顯變得緊張起來。
"他們在針對華人。"鄭成功從暗處走出，遞上一份密報，"西班牙總督府懷疑華人與荷蘭人有勾結，準備采取行動。"
"荷蘭人？"李修然冷笑，"不過是個借口罷了。真正的原因是"
"白銀。"一個低沉的聲音從樓下傳來。眾人轉頭看去，隻見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緩步上樓。此人相貌堂堂，眼中透著堅毅，正是當地華人領袖林鳳。
"總督府覺得我們華商賺得太多了。"林鳳說著，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每年經過這裡的白銀，有相當一部分都流入了中國。他們想要更多的控製權。"
李修然點點頭。自1565年西班牙占領馬尼拉以來，這裡就成為了連接美洲和亞洲的貿易中轉站。每年，大量的美洲白銀通過馬尼拉大帆船運往中國，換取絲綢、瓷器等商品。華商在其中扮演著重要角色，這讓殖民者既需要又忌憚。
"但他們不會貿然動手。"安娜分析道，"畢竟華人掌握著貿易網絡，一旦出事，整個馬尼拉的經濟都會受到影響。"
"問題是"林鳳的聲音突然變得凝重，"他們已經開始行動了。"
"三天前，總督府突然下令重新清查華人身份。"林鳳從懷中取出一份文書，"所有華商必須重新登記，繳納高額保證金。而且"
"而且什麼？"
"他們還要求所有華人遷出帕利安，搬到城外的新區。"林鳳神色凝重，"表麵上說是為了整頓市容，實際上是要切斷我們的貿易網絡，方便控製。"
李修然接過文書仔細眉頭越皺越緊。這份所謂的"整頓令"措辭嚴厲，處處針對華人。更令人不安的是，文書末尾暗示不願配合者將被視為"通敵嫌疑"。
"他們在找借口。"鄭成功冷聲道，"一旦華人反抗，就可以借機"
"大規模清洗。"安娜接過話頭，"就像他們在美洲對待原住民那樣。"
林鳳握緊了拳頭"現在帕利安區住著兩萬多華人，大部分都是普通商戶和手工業者。如果真的發生衝突"
"已經開始了。"一個年輕人匆匆跑上樓來，"林大哥，北區發生械鬥！西班牙士兵借查驗身份闖入一家絲綢鋪，打傷了店主一家！"
"傷亡如何？"
"店主重傷，他兒子"年輕人咬著牙，"當場死亡。"
屋內一片沉默。眾人都明白，這不是偶發事件，而是有預謀的挑釁。一旦華人群起反抗，就會落入圈套。
"現在怎麼辦？"林鳳看向李修然，"您既懂得西方人的想法，又了解我們的處境，有什麼建議？"
李修然沉思片刻"當務之急是要避免正麵衝突，但同時"他的目光掃過在場每個人，"我們得讓他們知道，華人不是好欺負的。"
"什麼意思？"
"我們要打一場"看得見"的仗，和一場"看不見"的仗。"李修然走到窗前，望著漸暗的天色說道。
"看得見的仗，就是讓華人開始有組織地遷移。"他轉身解釋，"但不是搬到他們劃定的新區，而是分批轉移到附近的海島。那裡有不少華人漁村，足夠暫時安置。"
"可是"林鳳皺眉道，"這不是正中他們下懷嗎？"
"表麵上是。"李修然露出一絲笑意，"但實際上，我們隻轉移老弱婦孺和一部分商戶。真正的骨乾和年輕人，要留在城中，準備"看不見的仗"。"
鄭成功眼前一亮"您是說"
"沒錯。"李修然點頭，"趁著這段時間，我們要做三件事。第一，暗中收購糧食和物資，儲存在安全的地方。第二，建立秘密聯絡網，每個街區都要有負責人。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他壓低聲音"我們要控製港口。不是明麵上的控製，而是要滲透進去。水手、搬運工、倉庫管理員，這些看似低微的職位，往往掌握著最關鍵的信息。"
"我明白了。"安娜接過話題，"如果總督府真的要對華人下手，他們首先要切斷海上逃生的路線。但如果我們提前布局"
"他們的港口封鎖就會形同虛設。"李修然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張羊皮紙，"這是馬尼拉港的詳細布防圖，包括暗哨和巡邏路線。西班牙海軍每月都會調整一次部署，但總有一些例行規矩是不會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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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鳳接過地圖仔細研讀，神色越發凝重"您是從哪裡"
"這個不重要。"李修然打斷道，"重要的是，我們要在最短時間內，在港口區建立起自己的眼線網絡。安娜，這件事就交給你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