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掌門勒令待在太一宗裡不許出去的這段時間以來,鐘意晚隻能從他人口中得知外麵都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天災過後,包括扶幽城在內的數十座城池又爆發了嚴重的瘟疫。
除了大周朝派出官員賑災之外,藥王穀並四大仙門以及無數世家都派出了門下弟子前去支援救助百姓。
最開始時有人聽信謠言,把鐘意晚當做造成這一切的禍水,將他貶得十分不堪。
但在這之後,宗正盟的長老們親自出麵辟謠。
就連大周的皇帝也在九公主李攸的勸說下發布詔令。
明令禁止民間百姓散布有關太一宗長老鐘意晚的不實謠言,違者一律關押刑獄。
數道壓力的共同作用下,民間關於鐘意晚的謠言漸漸消失。
不過謠言究竟從何而起,又是被何人傳的那般誇張,這些就不得而知了。
鐘意晚困頓地打了個哈欠,下意識地看向隔壁屋舍。
裡麵並未點燈,瞧著黑不溜秋的。
恰有夜風吹過,激得鐘意晚打了個冷顫。
他搓了搓胳膊,心中犯起嘀咕。
今天就是七月初七,也不知道沈倦乾什麼去了,早上出門以後就沒再回來。
他們說好了要在戌時彙合,但眼下都酉時二刻了,他連對方的影子都沒看見。
鐘意晚鼓起一邊臉頰,趴在院中的石桌上百無聊賴地轉著螺貝玩兒。
沈倦到底去哪兒了?
——
幽暗無光的竹林裡冷風蕭瑟。
不遠處的棲鳥被什麼驚動,發出一聲長鳴,和同伴一起呼啦啦振翅而飛。
一襲水藍色長袍的男子慌不擇路地朝前跑去,跑幾步就會跌一下。
仔細看去才發現男子的右腿不知被何人用箭羽射穿,因此跑起路來才會跌跌撞撞的。
鮮血滲出膝蓋骨,順著小腿流下,每走一步就會在地上印出一個血腳印。
藍衣青年滿麵慌張,因為過於恐懼,他連聲音都發不出半分。
將要翻越一處小土包的時候,他小腿一彎,再次摔倒在地。
與此同時,他的麵前出現一雙黑色雲靴。
男子慘白著一張臉抬頭望去,發現是熟人以後,眼中的恐懼頓消。
他欣喜若狂地抱住那名白衣儒士的小腿,如同抱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林頌知!你得救我!你師弟……就是鐘意晚的那個徒弟,他要殺我!”
“他不僅是人魔混血,還殘害同道修士,其心可誅!”
林頌知的狐狸眼微彎,臉上狹著意味不明的笑“白未明長老,究竟是誰殘害同道修士,你應當再清楚不過。”
見林頌知竟會是這般反應,白未明立刻明白了他的立場。
藍衣青年眼中的希冀一點點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死到臨頭的絕望。
抱著林頌知小腿的手被一根根分開。
下一瞬,白未明被身後來人一腳踹翻,胸口上壓來一隻銀白錦靴。
沈倦曲起一條手臂搭在腿上,馬尾和束發用的穗子順著他的動作滑至胸前。
他暗中使用千斤墜,將白未明死死踩在腳下。
因著沈倦此番動作,白未明的胸腔被肋骨捅穿,哇地嘔出口鮮血來。
沈倦麵色嘲弄地用腳尖勾起他的下巴“白長老,你喜歡放煙花嗎?”
白未明麵如土色,渾身都疼得厲害。
他的嗓子裡積滿瘀血,連話都難以說出口。
於是隻能以不斷搖頭來表明自己的態度。
沈倦耍了他整整一天。
每次這樣問他東西的時候,就代表沈倦已經想好了新的玩弄他的手段。
在沈倦的武力碾壓下,他完全沒有說不的機會。
白未明滿眼絕望地仰頭看向冷眼旁觀的林頌知。
沈倦做了個手勢,跟在他身後的龍驍衛立即上前聽令。
“把他的舌頭拔了,身體剁成肉泥,分成兩百份綁在煙花上。”
聞言,白未明驚懼交加,眼球中布滿血絲,口中發出“嗬嗬”的嘶啞聲音。
求生欲地驅使下,他掙紮著扭動身軀,想要從這裡逃走。
可他的修為早就被沈倦廢了,如今連凡人都不如,所以很輕易地就被龍驍衛拖去了一邊。
龍驍衛們辦事狠辣,他們廢了白未明的嗓子,像弄死一隻蚊蠅似的將他截肢撕碎。
直到魂體被龍驍衛殘忍捏碎,白未明都在死死盯著林頌知二人,眼球突兀地暴起,宛若地獄爬出的厲鬼。
沈倦無趣地收回視線,捏著領口嗅了嗅,發現自己的身上染到了很重的血腥味。
他眉頭一皺,轉身就要走。
林頌知的狐狸眼中精光一閃“小侄兒,這是要回去找晚晚了?”
沈倦步子一頓,低低地“嗯”了聲。
林頌知丟給他一隻香囊,笑道“這香囊的藥方是我自己調的,能夠遮掩身上的血腥味,你沐浴過後記得戴上。”
沈倦應了好,即將使用縮地千裡傳送走的時候才想起來燕逐塵拜托他的事
“今早掌門師伯跟我說他找到了你想要的那味藥引子,讓你晚些時候找他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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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頌知對著他揮揮手“知道了。”
沈倦收回視線,縮地千裡的靈光將他整個包圍,靈光消散後他出現在七星樓設在太一宗山腳下的據點。
屬下已經備好了熱水,沈倦褪去衣衫,將身體沒入霧氣騰騰的水中。
世人皆知前任魔皇膝下有兩個兒子。
一位是溫文儒雅的長子應君則,一個是性格陰戾多疑的次子應北辰。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
前任魔皇還有一個體弱多病的三兒子應覺隱。
與沈倦一樣,應覺隱是人魔混血。
前任魔皇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將他的魔族血脈封印,隨後讓其作為魔界安插在修真界的探子臥底多年。
應覺隱還小的時候,他被作為暗衛培養,每天都要遭受打罵和關禁閉。
那時是應北辰冒著被父親發現的危險來給自己弟弟送藥送飯。
應覺隱的母親出身修真界的醫修世家,他便作為林家小姐流落在外的孩子被接回了母家,成了太一宗的醫修林頌知。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林頌知在太一宗和林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嗬護關愛。
或許是出於愧疚,即便前任魔皇在他身上下了毒蠱以作要挾,他還是沒有再往魔界傳回什麼消息。
毒蠱反噬的時候恰好遇上了十二弦爆發。
林頌知的師尊知曉他是魔族之子,卻還是力排眾議地保下了他。
師尊帶著他閉關兩年,隻為祛除毒蠱。
之後林頌知便在宗門的保護下成功與魔界一方斷了關係。
直至最適合魔皇之位的應君則被害死,仙魔之爭頻發,四界陷入混戰。
知曉林頌知是前任魔皇之子的人幾乎全都死了。
太一宗新舊峰主更迭,監管林頌知的任務就落在了掌門燕逐塵身上。
要不是沈倦擁有前世記憶,他也不會想到林頌知的身世會如此複雜。
至於白未明那個王八蛋,他跟鐘意晚一個師尊,是鐘意晚名正言順的大師兄。
此人資質絕佳修為高強,隻可惜人品極差。
心胸狹隘就不說了,還尤其善妒。
自鐘意晚接替峰主之位開始他便懷恨在心。
太一宗的搖光峰與其他六個主峰不同,選出新一任峰主之後,其他同輩弟子便會作為“暗線”臥底安插在各界。
白未明就是太一宗安插在扶幽城的一條暗線,明麵上的假身份是說書先生。
他知曉鐘意晚和大妖驚瀾接觸過的事情,也知道對方被迫魂體分離。
看到沈倦他們引來的天罰禍雷後,一直對鐘意晚懷恨在心的白未明就想到了造謠生事,以此來敗壞鐘意晚的名聲。
因著扶幽城受到了嚴重的天災,白未明便在謠言傳開以後趁機演了一出戲,讓自己的假身份“死”在了洪水中。
接著他又偽造了個假身份,帶著銀錢細軟搬去了青山城。
白未明自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但他低估了七星樓對於情報的收集能力。
最後的結局也不過是身死魂滅。
沈倦撩起劉海,神情懨懨地靠在浴桶邊緣。
眼下已是酉時二刻,沐浴完他得快些趕回去了。
——
白未明身死的那片竹林裡,一襲青衣的玉麵青年悄然顯出身形來。
地上的血跡已被清理乾淨。
殘存的魂息正在無意識地四處飄蕩。
觀自在從袖中取出一隻琉璃般晶瑩剔透的小瓶,將尚未徹底消散的魂息聚攏。
竹林間響起貓頭鷹的嗚嗚聲,如鬼似泣。
冷白的月光傾落於身,觀自在上下掂量著手中的小瓶。
“太少了,連聚陰煉魂的資格都不夠。”
“用於栽贓陷害倒勉強尚可。”
話音剛落,束在腰間的傀儡小人發出陣陣警報聲響,觀自在不耐地皺眉,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
——
聽到房門被叩響,鐘意晚連忙放下手中竹簡,小跑幾步打開門,抬眼就對上了少年眸底的清潤眸光。
沈倦換了身絳色雲鶴錦衣,腰扣墨色蹀躞,長發被條結繩狀發帶束成了馬尾的樣式,屋內燭光搖晃著傾落在他身上,泛起漣漣金光。
見鐘意晚盯著自己發愣,沈倦眉眼一彎“師尊,山門前停著白鳳車駕,隻需一炷香的時間就能抵達青山城。”
鐘意晚結束愣神,點頭應了好。
他總覺得沈倦身上的味道不對。
那股好聞的橙花香淡了不少,多了些草藥味兒。
但沈倦說起話來中氣十足,看起來並沒有受傷。
鐘意晚的目光掠過係在沈倦腰間的香囊,頓了頓後他將房門落鎖,率先朝著山下的傳送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