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箭,可稱得上是蕭令宜習射箭來最拚儘全力的一箭。
射出後,她立刻閉上眼,不敢看這一箭的結局。
若這一箭射中,祁鶴安便能得喘息的時機,若是沒射中,兩人隻怕都要死在這荒蕪的獵場裡。
此刻她心跳隆隆。
她深知自己的箭術水平,不過是臨時抱佛腳罷了。
可萬般絕望下,她竟沒去想她死後大商怎麼辦,景兒怎麼辦。
她隻是在想,能與祁鶴安死在一起,倒也很好。
他為救她而死。
她欠他的已經數不清了。
隻願來生,他們不是這名為上京的棋盤中的棋子,不必背負江山的重擔。
過山野間平靜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男耕女織,相守一生。
沒人知道,在這一刻她幾乎在幻想中看到了來世的一生。
就在她心神俱疲,將要失去意識的瞬間,一道低沉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嚇到了?”
她驀地睜開眼,眼前的男人渾身浴血,在他身後,倒著一具小山般的屍體。
暴雨落下,在他腳下衝出一片紅色的水塘。
但他卻是活生生的。
蕭令宜念頭還未反應過來,兩行眼淚便唰地落下。
祁鶴安艱難地抬起還握著刀柄的手,用拇指擦去她臉上沾染的汙泥。
“沒事了,彆怕。”
剛剛就在他幾乎要支撐不住的時候,猛虎卻突然發出一聲慘烈的哀嚎。
他仰頭望去,隻見一支羽箭深深地插在它的眼睛裡,讓它發出劇痛的咆哮。
他猛地扭頭,看見了持弓的蕭令宜。
內心剛要升起欣慰之意時,失去了一隻眼的老虎卻更加狂暴起來。
祁鶴安知道,若是等它適應了劇痛和混亂的視野,那麼死的仍舊會是他們。
短短一瞬間,祁鶴安做了個驚人的決定。
他沒有用刀去格擋凶猛拍向他腰部的爪子,而是硬抗下了這一擊後借著慣性衝入老虎的身下。
身體被撕開的劇痛傳入腦海,卻讓他在一瞬間思緒更加清明。
刀刃向上,猛地捅入柔軟的胸口,而後從上到下劃開一個半人高的巨大口子。
溫熱的鮮血和內臟淋了他一身。
老虎壯碩的身體轟然倒地,將他半壓在身下。
祁鶴安有那麼一瞬間失去了意識,但僅僅是一瞬間,而後他將自己被壓住的下半身緩緩抽出。
抬眸時,看到蕭令宜還站在原地緊閉雙眼,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應當是怕極了吧。
彆說是從來養尊處優的她,便是祁鶴安,也是第一次孤身麵對這種大型野獸。
蕭令宜眼淚洶湧而下,怎麼都止不住。
她想說些什麼,喉嚨卻像是被堵住一般,怎麼也發不出聲音。
重獲新生的喜悅充盈在蕭令宜心間,她伸出手想緊緊擁抱眼前這個從天而降救她於水火的男人。
但她的手落了空。
祁鶴安身型晃動,而後驀地倒下。
他半跪在地上,一隻手握著卷了刃的刀插在地上,支撐住了身子。
另一隻手正緊緊捂在腹部,即便如此,刺痛人眼的紅依舊源源不斷地湧出來,連暴雨都衝不去。
蕭令宜終於衝破了喉間的阻塞,顫抖著聲音喚道“祁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