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趕來的宮人立刻扶住他,“侯爺,您沒事吧?”
祁鶴安甩了甩頭,推開了宮人,朝禁軍讓開的大門裡走去。
整個壽康宮裡幾乎三步一禁軍,所有宮人都被看守了起來。
祁鶴安一步步朝正殿走去,看見了驚惶的命婦們和一臉陰沉的太皇太後。
他被引著朝側殿走去,還沒進門,便敏銳地嗅到了濃鬱的血腥味。
祁鶴安雙手雙腳宛如灌了鉛般,沉重無比。
宮人見他不動,替他推開了那扇門。
沒有他想象中慘烈的場景,隻有一坐一躺在床上的兩個女人。
聽見腳步聲,蕭令宜回頭看了一眼,見是祁鶴安微微鬆了口氣。
但也僅僅隻看了一眼,她轉開視線,起身將床邊的位置讓給了祁鶴安。
祁鶴安此刻顧不上與蕭令宜說什麼,他眼神儘數落在床上的祁蓮身上。
祁蓮手上頸上的血跡已被擦拭乾淨,隻有胸前衣襟上殘留的觸目驚心。
她閉著眼,毫無生氣。
隻有胸間微微的起伏代表著她還活著。
祁鶴安喚了她一聲,“阿姐。”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那是極度恐懼所帶來的身體反應。
那麼多年在戰場上生死搏殺,數度身陷險境,他都從來沒有這麼恐懼過。
這是他唯一的阿姐啊……
像是聽到了他的聲音一般,祁蓮慘白的眼皮劇烈抖動,掙紮著睜開了雙眼。
晃了片刻,渙散的眼皮才聚焦在床前祁鶴安的臉上。
她似乎很急促,一睜眼便張口道,“鶴……鶴安,阿姐以後不……不能陪著你了……你要好好的……”
“彆哭……阿姐隻是去……找爹娘和你姐夫了……”
祁鶴安眼眶滾燙,燙得他痛不欲生。
他一生經曆的生死很多,卻仍舊在此刻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告彆。
祁蓮竭力抬起手,似乎想要為他擦一擦眼淚。
可她早已沒了體力,不過是在憑著一口氣強撐,那手顫巍巍伸到半空,便驟然滑落。
祁鶴安握住了那隻手,將它緊緊貼在自己的臉上。
祁蓮眼神已然渙散,蒼白瘦弱的手在他臉上輕輕摩挲。
祁鶴安卻驀地劇烈顫抖起來,他回身朝門外大喊,“來人!快,去攔使臣的隊伍!”
屋內隻有蕭令宜,她一麵喚人,一麵問祁鶴安,“你想做什麼?”
祁鶴安咬著牙,“朝陽公主手裡有一顆萬毒丹,那丹藥隻要還有一口氣在,就能解百毒,告訴她,我願用侯府的一切來換!”
他心中泛起的懊悔幾乎淹沒了他。
明明朝陽公主曾將那丹藥贈與他,為何,為何他沒有收下?
若是收下,此刻便可救他阿姐的性命……
一念之差……一念之差……
蕭令宜看了氣若遊絲的祁蓮一眼,彆開了頭,“聽到了嗎,派人去追。”
使臣隊伍巳時出城,如今已近黃昏。
但即使她明白來不及,也不願打破祁鶴安這最後的希冀。
宮人領命退下。
祁蓮卻掙紮著又凝聚了一口氣,她急促道,“鶴安,你答應我,回北境去,柳絮也好,朝陽也好,其他無論誰都好,你要娶妻生子,平安一生。”
祁鶴安整個人宛若凝固,除了緊緊握著祁蓮的手外一動不動。
“這是我最後的遺願,你答應我……”
說完這句話,祁蓮甚至沒有等到祁鶴安回答,便沒了聲響,胸口上最後一絲起伏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