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
妖荒為妖界禁地,便是一片荒漠,狂風亂沙迷眼。放眼望去,茫茫大漠之中,拔地而生的囚籠宛若一座座孤墳,四周血跡彌漫開。
這是伏陰第一次踏入這裡,也會是最後一次。
她本想潛伏在無極宗附近,尋個機會對阿蘭下手的。誰知那丫頭居然一個人跑出來,伏陰瞧見她時,隻是冷笑一聲倒是沒有白等。
該說不說,阿蘭在她印象裡,倒是沒幾分變化,該傻還是一樣的傻。三千年前孤身一人逃出妖界,結識劍仙,三千年後,又孤身一人逃出了無極宗。
無極宗既為仙界第一宗門,如今倒是叫伏陰有幾分瞧不起,連自己門內弟子都看管不住,何談這第一宗門之稱?
伏陰在妖荒內尋找了片刻,所過之處皆能聞到濃重的血腥味,每一處囚籠內關押著的不是血淋淋的人,便是奄奄一息的妖獸。這些,都是此前犯下了重罪的人。
阿蘭也是一樣。她害鈴蘭一族滅亡,害的劍仙慘死,罪孽深重,當被押入妖荒最深處。
越往前走,風沙便愈發狂亂,漫天卷起的塵土紛紛揚揚,耳畔風聲嘶吼著,幾乎令人寸步難行。
直到伏陰無法再繼續前進,她才停下了腳步,手腕翻轉,一股妖力蕩出,陡然破開眼前一個囚籠。她漫不經心地將手中一顆珠子丟了進去。
珠子落入囚籠瞬間,籠門瞬間被人緊緊關上,震得這座囚籠都顫了兩三分。
伏陰勾起唇,饒有興致地盯了半晌。
下一秒,珠子忽然毫無征兆地碎裂開。一絲絲光芒從中溢出,如翩然紛飛的螢火,緩緩凝聚成了一團。待到光芒散去,囚籠內已經多出了一道人影。
伏陰笑了兩聲,蹲下了身子去,抬眼透過囚籠間的縫隙,望向了裡頭的人,輕聲喚了下“阿蘭?”
那道人影脆弱地倚靠著囚籠邊緣,墨發淩亂落下,瞧不清臉龐,腹部染了一大片令人觸目驚心的血漬,手裡仍死死地握著一柄劍。
“你們這些仙族,可真有意思。”伏陰把玩著手中的匕首,嗤道“當初死活也不肯與我去見妖帝,你若是早些答應下來,說不準也不必受這囚籠之苦了。”
“非得我親自將你捉來,這樣才有意思是嗎?”她涼涼地盯著裡麵的人“你覺得,妖荒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伏陰等待了一會兒,裡頭的人依舊不答。
她注視了半晌,遂又起身,歎道“也罷,打入妖荒的,沒個百年千年是出不來的。”伏陰唇角一彎“何況阿蘭你,殘害同族,害死劍仙,罪無可赦,你便在此處……”
“待上一輩子吧。”
聞聲,囚籠裡的人身形幾不可察地哆嗦了下,一聲極輕極輕的呢喃從喉間溢出“我不是阿蘭……”
“不,你就是。”伏陰篤定道“你方才得了妖帝血,體內仙氣已儘數散去。如今,你已是真正的鈴蘭族,鈴蘭妖。”
“妖怪嘛,性情坦率,沒那麼多彎彎繞繞,不比仙界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咱們活的時間總要長些,你若有本事在此處待到天荒地老,沒準還能有希望出來呢?”
李晴水睫翼一顫。
伏陰笑了下,語氣冷得如霜“阿蘭,這是你應得的。”
妖荒之內,無黑夜白晝,無日月星辰。
待在此處的妖,大多都受不了這般日子,故此不出幾月定會身隕。神魂不散,卻永囚於天地間,不得輪回轉世之機,隻能在這一番苦海之中掙紮,歲月更迭,鬥轉星移,永生永世孤苦一魂,無血肉之軀,不死不滅。
天不塌,地不裂,她便隻能永遠是一縷魂,長存於天地之間。
伏陰有時覺得自己挺過分的,但轉念一想,三千年前被阿蘭害死的鈴蘭一族,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他們抱著滿腔仇怨咽了氣,魂魄不知在何處遊蕩,許是也在苦海之中掙紮。
伏陰驀地冷笑了下。
這些懲罰,算是輕的。
……
四海之內,烽火連天。飛仙宮派出的兵力實在不夠,曾有弟子懇求宮主停止追尋護心鏡,將兵力全部派去支援,奈何宮主一意孤行,固執已見,甚至口口聲聲說道,奪得了護心鏡,這場紛爭也能停止下來。
除卻南海,西、北兩地儘數淪陷,五宗同時派出了部分弟子趕去支援,唯獨東海暫時沒有變故。東海越是平靜,便讓眾人心底越來越慌,心臟突突地跳著。
人間也亂了起來,聽聞,是有人將黑林的結界給打開了。
飛仙宮宮主一如既往的貪婪,既想要三界戰火停息,又想要奪得護心鏡占為己有。
一日過去,東海附近派了許多人駐紮,守著若水台。
江挽照常去看望了眼扶澤,隨後便回到了殿內,剛一踏入殿門,她的目光瞬間就被一側桌麵上那五顏六色的絲線吸引。
她怔了怔,緩緩走了過去,低下頭看去。這些絲線有部分散落,纏繞在一起,淩亂不堪,大多是紅金色的。
散亂的絲線旁,還放著一塊紅色布料。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後麵更精彩!
江挽疑惑地撿了起來,拎在手中小小一隻,倒像個手帕似的。
這宮殿,除了謝無瀾和她,貌似也沒有人能夠進來了吧?難道這些東西都是謝無瀾弄的?她內心有些不解,謝無瀾搞這些亂七八糟的做什麼?他何時有這種愛好了?
想了想,她將手中紅布放到一旁,又將桌上那些散亂的絲線給理好。
正在此時,殿門忽然被人打開。
江挽下意識轉頭望去,瞧見來人後,又轉過頭,率先出聲詢問“桌子上這些你從哪兒弄來的?”
謝無瀾循著她目光望去,怔了一怔,避而不答,隻是上前將那些東西撇到了一側。
她愣了愣,抬頭看他,有些不明所以。
謝無瀾又垂眸看向她,笑了一下,衣袖一揮,桌子上瞬間嘩啦啦出現了一堆金燦燦的東西。
他微微俯身,低聲道“這些是聘禮,不過……還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