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十一山,全生山脈。
且見山脈之上,無數道袍僧人沿著嶙峋的石階攀上山巒,密密麻麻的一片猶如那行軍的蟻群般。
而眾道僧雙手夾持念珠,合眸默誦,幡然不顧腳下陡峭的山路。其神念泰然,步伐矯健,就好似已經走過成千上萬遍的坦途大道般!
‘古籍有載。
所謂全生者,六欲皆得其宜,即生、死、耳、目、口、鼻之欲也,保全自然其賦予之本源天性,人生而有之。
世稱六欲世世誑惑眾生,沉淪生死沒溺三塗。然而何為誑惑?不過循萬物之本源,法根本之天性!實則造化弄人,視萬世萬物為芻狗,問天地……何為定數?何為理法?如棄之六欲,又何稱為人?!
魔之托我以全生,賜我等六欲之循矩,若遇命定之人,則能舍世所重頓亡軀命,振塑荒誕身!所以忍性煆神,鑄……之……天性乃大——’
‘……’
眾生吟誦間,天際血光乍現!那萬頃澎湃的血光就好似咆哮的驚霆般,驟然劈落而下!
且見其霎時又凝作一隻苗條的鳳鸞,靈活地繞開了眾僧周遭,徑直朝著山腳處落去。
“——”
隻聽得“砰”的一聲悶響。霎時間沙石飛濺,林木成泥!
那驚霆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勢落在了山腳處,炙熱的氣息訇然傳遍了整個山脈!而與此同時,一道窈窕的倩影也已在其中若隱若現。
“……”
矔疏梳了梳淩亂的發絲。
她凝望著漫山遍野的道僧,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這就是……魔道十一山之全生?”
“不過是一群走偏了路的求道者吧。”
“是偏是正,天地自有說法,吾等沒資格評頭論足。”
一清冷女子模樣的邪人悄然閃身出現在了矔疏身畔,淡然解釋道。
“而且今日不過是借他們一片土地,就莫要招惹是非了。”
“……竹兒明白。”
矔疏望著眼前幡然變為女子模樣的暉,心裡莫名有些不爽。
以大人的能力,哪怕是變俊靚男子也不過是一個念頭的事情,為何偏偏與自己私處要變成女人?難不成……還是對之前那件事耿耿於懷?
明明,明明芝芝都已經死了啊。為什麼大人對我等的態度還是愛答不理?
難不成。真如混沌所言?
“……”
想到這裡,矔疏不由得心頭一緊,暗暗攥了攥衣裙。
若真是那般,我。我又該,站哪一邊。
當初宣誓為大人效忠時,我未曾想到過……會是這般發展啊。
“竹兒,怎麼了?”
“啊。啊,沒沒什麼。”
矔疏定了定神,眼看已經離暉數丈遠,緊忙跟追了兩步。
而隨著二人沿小徑一路西行,一個渺不起眼的山洞赫然顯現在了她們的麵前——
——
暉默然頓足,望著山洞沉吟了半晌。
“大人,這,這裡是?!”
矔疏望著眼前漆黑一片的山洞,率先發問道。
她粉眸直勾勾盯著山洞,已儘是滿眼震驚之色。憑她的境界,居然完全無法觀測到山洞之內的境況!
思來想去隻有一種可能——這洞天的結界強度僅僅在混元之下!
什麼概念?此乃與武靈伐道同級甚至在其之上的本源類靈境空間!!當世的修士,除了構建武靈伐道的那位之外,能鑄造此等空間的也不過寥寥五人!!
“竹兒,除汝之外,吾還從未向任何人提及過這裡。”
暉緩緩轉身半周,漠然看著矔疏道。
“汝不是總覺得吾對爾等不夠關照?那吾就來告訴汝……有關吾故事的一角。”
‘?!’
話語間,且見暉張手輕輕一推,一道無形的門吱呀一聲就這麼被暉推了出去。
恰同此刻,刺耳的嗡鳴霎時蒙蔽了矔疏的耳朵!
“嗚?!!”
那嗡鳴聲就好似要把她耳膜撕碎一般,瘋狂縈繞著她的耳朵胡亂攢動著!
矔疏驚慌一震,連忙捂住了雙耳。
而不知不覺間,伴著嗡鳴的顫響,兩隻渾身赤紅的小鬼頓時口吐鮮血從腰際鑽了出來。它們猙獰地尖嘯著,砰然炸裂開來。
“大人。。大人?!”矔疏緊咬貝齒,痛苦地呼喚道。
“竹兒……好難受。。”
“再忍半刻。”
“許久不進這片天地,難免有些生疏了。”
“……”
伴著嗡鳴聲,矔疏精神也愈發萎靡渙散,不知何時,強烈的尖嘯聲忽然變為了渾厚的低吟,於耳畔此起彼伏
‘竹兒,爹對不起你。。’‘為了把你賣個好價錢,我這才出,出此下策。。’‘不要怨爹,誰讓你,誰讓你是個賠錢貨!’‘不。。不,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
‘不是我的錯啊啊啊啊!!’
‘!!’
在精神再度清醒的一瞬,一張滿是胡渣子、麵色慘白的鬼臉驟然貼在了矔疏臉上。
“咿啊啊啊啊!!!”
矔疏見狀驚恐地瞪圓了眼睛,她猛然攥握成拳,一拳轟散了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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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時間,血紅的血肉四分五裂,驟然分散開來。
而與此同時,那飛散的血肉像是受到了招引似的,瞬間朝回飛去,重新拚組成型。
當她再度放眼看去,一間由血肉骨頭拚組成的猙獰的屋子赫然顯現在了她的麵前!
‘竹兒,這片空間是全由侵入者的噩念想象而成,每個人所見到的截然不同。’暉的聲音在耳畔浮響道。
‘隻要汝想,汝就可以是這裡的主宰。’
話音還未落,,那惡心的朽屋竟像是長了腿般,主動朝她再度衝了上來。它嘶嚎著從兩側拽出了兩根猩紅的肋骨,驟然朝著矔疏夯砸而下!
‘……’
矔疏見狀默默斂起了眸子,敝息斂氣,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囂都被她溫柔地隔絕開來。悠悠然,赤色的羽芒在她周身翩躚流轉,就恍若道道紅色的漣漪般擴散開來。
‘!!’
驀地,她雙眸再啟!
霎時間眼前的朽屋就像是被定住了般,紋絲不動地矗立於她的視線之中,而其上舞擺的骨肉也已橫掃一空!
“。”
此時暉的身影也再度出現在了身畔。
看到她這一反應,暉眉頭也是舒緩了幾分
“吾就知道汝能做到的,不然也不會帶汝到這裡。”
“進去吧。”
“嗯……”
矔疏聽言,信步邁進了門檻。
滿屋混合著鐵鏽般的氣息,好似腐爛的骨肉混淆在了一起,乍一進屋便熏得她有些恍惚。腳下哢嚓哢嚓踩著腐爛的骨頭,就連屋子的地麵也可謂凹凸不平。
而在真正邁進屋中的刹那,眼前的一幕頓時引得她驚悚一滯!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幕血肉塗牆的腥狂之景——
飄搖的血色燭焰搖搖照映著屋內幽暗的光景。
大小不一的血肉拚成扭曲的畫像陣列在兩側牆上,而那已經腐臭的臟腑則拚成畫框裝裱著一張張“藝術品”,血腸連做作彩帶裝飾在牆麵上。
矔疏見狀臉色不由得凝重了幾分。
這哪裡是什麼屋子?分明是一個純由血肉組成的“藝術品展覽館”!
再定神,麵向自己的牆麵卻與兩側截然不同
十隻巴掌大小的泥偶正掛在牆上,有的形似鷹隼,有的形似熊犬,各不相同。
但相同的是,它們皆是被一條血紅的線繩貫穿了身體。線繩從它們腹部穿入,又從臂膀四肢間穿出,從中扯出了無數血紅的泥肉,被牽連著就這麼顯赫地掛在其間,乍一看去分外惡心。
而那腥臭的牆上,則是歪歪扭扭地刻著十一行血字
十一小泥偶,外出餓尋覓,一隻罪伏首,十一還剩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