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歡服裝店”窗明幾淨，就連橫在門楣上的五個大字也是一塵不染，“歡歡”兩個字是行草，“服裝店”是正楷，這樣看上去顯得不那麼呆板，櫥窗裡陳列的衣服簡單大方，顏色搭配的也恰到好處，符合郭承歡一貫的做事風格和審美格調。
大姐的店郭婷婷來過多次，每次都是匆匆忙忙，她從未仔細打量過。去南山後，她就沒來過了，看著都有些陌生了。正因為如此，她才認真地打量了一下，店裡每一處細節大姐應該都仔細設計過。大姐是一個完美主義者，任何事都力求完美。所以，她是能理解大姐的，如果大姐的婚姻裡沒有孩子應該是一個大的缺憾。大姐的經曆和她不同，在她的意識裡，婚姻的最高境界是兩個人能永遠的相親相愛，孩子不是重要的存在。
小徒弟看到郭婷婷，指了指操作間，捂著嘴巴沒敢說話。郭婷婷已經聽到編織機“刺啦刺啦”的聲音，從聲音中她已經感受到大姐內心的不平靜。她推門走進去，又關上門，找了個合適的地方坐下，沒有說話。
郭承歡看了她一眼，又繼續埋頭乾活，當她手中的毛線結成一團時，她使勁扯了扯，沒有扯開，便生氣地扔在一旁，“不做了。有什麼話，說吧。”
郭婷婷笑笑，起身走到編織機旁邊，拿起毛線球，很認真地幫著解開了。
“婷婷，媽……”
“放心，媽沒去。姐，不是我說你，你說那樣的話，媽要是真的去了，還不把姐夫嚇死啊？我知道姐夫說那樣的話，是你逼著他說的，可媽的立場不同，她一生氣會把責任全都推姐夫身上的。姐，你是真心要和姐夫分開嗎？”
“不分開又能怎樣？婷婷，你說我的運氣怎麼就這麼差呢？”
“姐，你的運氣哪兒差了？你長的漂亮，又心靈手巧，能自己養活自己，父母健在，還有我們這些姐妹，又遇到了自己的初戀，哪兒差啊？不就缺一個孩子嘛，那是老天爺賜給相愛的人的禮物。我想，老天爺可能太忙，暫時把你們給忘了，他會想起來的。”
“胡說八道什麼？”
“姐，你就當是老天爺旅遊去了，耐心等等不行嗎？你看姐夫多可憐，人瘦的大風都能把他吹跑了，哪有力氣跟你生孩子？”
“你……”郭承歡舉起手要打她，見她把臉湊到自己的跟前，手又放下。
“姐，”她壓低聲音說“好好享受二人世界，腦子裡彆總是想著懷孕這件事，那多沒意思。兩個人相愛結婚，是為了享受幸福，享受快樂的，孩子隻是婚姻的一個贈品，有了，更好，沒有，也沒關係。難不成我們結婚隻是為了生孩子這一個目的嗎？那姐夫為什麼等你這麼多年，隨便找個女人生孩子就是了。”
“胡說什麼？”郭承歡看了一眼外麵，推了推門，想把門關得更嚴實些。
“沒事，聽到就聽到唄，反正她也要結婚的。姐，你聽我的，把孩子的事放下，開開心心地和姐夫一起享受生活，你的心願一定會達成的。”
“達不成呢？”
“達不成你們也幸福過啦，也不冤枉啊。”
“可到那時候你姐夫都老了，即使有人願意為他生孩子，可能也為時已晚了。”
“怎麼又繞回去了？姐，你真的舍得姐夫嗎？”
“舍不得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嗎？婷婷，如果你處在我的位置，會怎麼做？”
“我會趁孩子沒來之前好好享受二人世界，等孩子這個要命的第三者來了之後，兩個人的感情會受影響的，再怎麼努力也會不一樣的。大姐，你和姐夫現在應該是最甜蜜的時候，你怎麼會有分開的想法呢？你忍心讓姐夫一個人孤苦伶仃地過日子？姐夫這才過幾天好日子，你又折磨他，看姐夫瘦的，你不心疼啊？”
“他可以再結婚，和彆人生兒育女。”
“彆說賭氣的話，如果你能容忍姐夫和彆的女人生孩子，如果姐夫會選擇和彆的女人生孩子，那你們就分吧，我無話可說。姐，你說姐夫會嗎？明明知道你已經結婚了，還傻傻地等你十年，你說他會嗎？姐，就衝這份情意你也不能離開姐夫。姐，你心裡知道姐夫不介意，你過不了的是你自己這一關。”
“你說我怎麼過去？一個女人不能生孩子，她再能乾又有什麼用？有次在街上遇到張驍他媽，她的眼睛像錐子一樣盯著我的肚子看，你說我怎麼能不介意？”
“姐，”她起身抱住大姐，在她的耳邊說“你要讓自己強大起來，不要在意彆人的眼光，否則，你損失的是自己的幸福。姐，聽我的話，和姐夫去大醫院檢查一下，如果身體沒問題，就放下包袱，順其自然。書上說了，心情好，輕鬆愉快，在一起才容易懷孕，而且，懷的小孩還聰明漂亮。”
郭婷婷和石磊騎車回去的路上，石磊問她大姐和大姐夫為什麼事要離婚？她回答說不知道，他撇撇嘴說，小樣，還跟我保密，我才不想知道呢！
她說“你這麼聰明，猜不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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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孩子？”
“嗯。”想到大姐，她心裡還是有些難過，不知道她的話大姐有沒有聽進去？
“也不能因為沒有孩子就離婚啊？再說，這事還說不準啊？”
“假如我們也不能生孩子，你會介意嗎？”
“介意，當然介意！”
“那你會怎麼辦？”
“不怎麼辦，繼續過唄。沒有孩子已經夠不幸的了，再離婚不就成孤家寡人了嗎？在一起好歹是兩個人，總比一個人來的好吧。婷婷，你不要擔心，不要有壓力，我們不會的。我們現在是把門關上了，孩子在外邊玩呢，等條件成熟了，大門一開，他們會成群結隊的來的。”他轉過頭，衝她傻笑，一口白牙在暮色中熠熠生輝。
郭婷婷跨下車，把自行車一推，“石磊，下車！”
“怎麼，我說錯什麼了？”石磊支起自行車。
郭婷婷一頭撲進他懷裡，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動情地說“石磊，我愛你！”
“我……我也愛你！”石磊被她的舉動弄得有點措手不及。
“親一下。”她踮起腳把嘴唇湊到他的唇邊。
“讓人看見了。”
“天黑了。”她強行索吻。
他低下頭，捧著她的臉，輕柔地吻她。
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但很安靜，涼絲絲的晚風中透著植物的清香，那是麥苗抽穗拔節的香氣，那是油菜花綻放的芬芳……仿佛空氣裡都氤氳著生命蓬勃的氣息。兩人親吻了許久許久，直至一輛拖拉機從兩人的身邊“突突”地開過去，留下司機大聲而粗魯的口哨聲。
他放開她，又在她的唇上狠狠地親了一下，“走吧，不能在這兒生孩子吧。”
“無恥！”她捶了他一下，跨上自行車，先走了。
他也趕忙跨上自行車，追了過去。此時，天完全黑了下來，霎時淹沒了兩人的身影，隻留下兩串清脆的笑聲在空曠的田野間回蕩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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