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承慶結婚的第二天，老郭還是沒忍住發了一頓火。
那天早晨，郭婷婷還在做夢，就聽到老郭一聲怒吼“郭承慶，你給我起來！”
郭婷婷被從床上震了起來，衝出去，眯著眼睛問“怎麼了？”她看見爸媽站在新房的門口，二姐坐在床上，床邊的地下打著地鋪，很顯然那是小滿睡覺的地方。
因為那晚下了一夜的雨，院子裡的出水口被垃圾堵住了，天還沒完全亮，老郭起來準備出去收拾，小滿聽到動靜，跑出來搶過老郭的雨傘和膠靴，自己衝進了雨中去收拾了。
但是，情急之下他忘了把地上的被子收起來，也忘了關門。
這時，小滿也進來了，臉上和身上全是雨水。
老郭又吼了一聲“說，怎麼回事？”
小滿搶著說“叔，你彆生氣。我……我怕擠著慶慶。”
“誰是你叔？我是不是不配做你爸？”
“不是。……爸，你彆生氣。”小滿嚇得說話都哆嗦起來了。
郭婷婷拿了一條乾毛巾遞給小滿，“小滿哥，擦擦。爸，好好說。”她衝老郭笑了笑，以期緩和劍拔弩張的氣氛。
“叫什麼呢？誰是你哥？你什麼時候有哥啦？！我把你們一個個慣的要上天了，自說自話，沒一個聽話的！”老郭一點麵子也沒給她，又朝她吼了一句。
郭婷婷知道，老郭是想堵住二姐所有的退路，讓她踏踏實實地跟小滿過日子。可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昨天還毫無瓜葛，今天就要擠在一張床上睡覺，這實在有點為難。但事已至此，也不能說老郭的想法是錯的。
“叫二姐夫！”老郭再次衝她吼了一句。
她看小滿怯怯地，想說什麼，又不敢出聲，就趕忙說“二姐夫，擦擦，換身衣服去。”
小滿臉紅紅地應了一聲。
在以後的很長一段日子裡她每叫一次“二姐夫”，他都會臉紅一下。不過，他叫老郭夫婦“爸媽”倒是越叫越順口了。
老郭把聲調放下對田榮桂說“去把地上的被子抱到院子裡扔了。好了，都再睡會吧。”
田榮桂怕老郭再發脾氣，隻好把新房地下的被子抱了出來，當然不是真的扔了，而是抱到他們房裡去了。
三扇房門都關上了，家裡一下子安靜下來，窗外的風聲雨聲卻格外嘈雜擾人了。郭婷婷睜著眼睛躺在床上，想象著另外兩個房間的情景。老郭肯定躺在床上唉聲歎氣，叨叨她們這些丫頭不聽話，給他丟麵子。母親不會說什麼，在生氣，生二姐的氣，更生老郭的氣。二姐一定在蒙頭大睡，小滿則坐在床邊沉默不語吧。
她不知道一個人為了愛情為了自己心愛的人會做出什麼瘋狂的事來？會做出多大的犧牲？但她覺得，王小滿，這個整天沉默不語麵對一雙雙臭烘烘破鞋子的男人，讓她震驚和欽佩，讓她對他刮目相看。她祈禱老天爺發發慈悲，修正自己的錯誤，把他和二姐牽到一條道上去，讓他們有好的結果。至於那塊石頭就讓他在二姐的生命中沉寂吧。
她翻了個身，挑開窗簾的一角，雨停了，天已經大亮，碧空如洗，高遠遼闊，她脫口而出“theraboaftertheradays”
第二天放晚學，老郭親自到學校門口接郭婷婷，笑得像彌勒佛。
她知道，老郭是在向她示好，為昨天對她發脾氣道歉呢。
老郭的手裡拎著一份烤鴨，她的最愛，也是他自己的最愛。
“爸，烤鴨你不能吃。”郭婷婷跑過去摟著父親的胳膊，同樣笑眯眯地說。
“給你買的，我不吃。真的，我保證不吃。”老郭收斂起笑容，一本正經地說。
“我也不能吃了。我在減肥呢。”
“你看你才上兩個多月的課，人都瘦成麻杆了，還減什麼肥？女孩子家胖點好看。”
“爸，你見過這麼壯的麻杆嗎？”她大笑起來。
“真的不胖，正好。我就奇怪了，我長成這樣，我的丫頭們怎麼一個個像花一樣漂亮呢？”
“老王賣瓜自賣自誇！不管了，反正胖瘦都沒大姐二姐好看，不減了，今晚吃烤鴨。對了，你跟我媽請示了嗎？”
“請示過了。對了，婷婷，鴨腿我讓人剁碎了。現在，不好給你留了。你二姐不愛吃，可有你二姐夫在，不好太過分了。唉，我們家欠小滿的，要對他好。”
“知道。爸，我都多大了，還想著給我留鴨腿？下次雞腿鴨腿都剁碎了，大家吃，就是留著，我也不好意思吃了。”以前，家裡隻要吃雞吃鴨腿都留整塊的，偶爾老郭分享一個，大部分情況下都是她獨享了，特彆是她上高中之後，基本上就是她的了。爸媽寄希望她吃的好，頭腦能更聰明些。她呢，像老郭，愛吃肉，越吃越饞，到最後，她也吃習慣了，看到雞腿鴨腿就隨手抓過來，大快朵頤，全然不顧及他人了。大姐不喜歡吃，不會說什麼，二姐也不愛吃，但她會嚷嚷，說爸媽偏心。她知道二姐也隻是喜歡嚷嚷，真的要給她吃她又會扔回到她的碗裡的。這時候，母親就會笑著說，我家的貓饞了，明天得買魚了。第二天，餐桌上就會有一盤二姐愛吃的魚了。
現在，自己都大學畢業工作了，父親還想著要給她留鴨腿，讓她非常感動，心裡像灌了蜜樣幸福。
“真懂事！你二姐要是能懂點事就好了，昨天之所以發脾氣，就是想一次鎮住她，免得她胡思亂想，再做出什麼對不起小滿的事來。婷婷，你看，我家的房子是平房，又下著雨，怎麼能讓人家睡地上？這要是讓小滿爸媽和奶奶知道了，會怎麼想？人家兒子再多，也個個是寶貝啊！”
“爸，我懂你的苦心。但你也要體諒我姐，給她點時間，彆太逼她。二姐也挺可憐的。”她也希望二姐和小滿兩個人能日久生情，能有幸福的未來。可這事急不得，人的感情怎麼可能說有就有呢？即使二姐對小滿滿懷感激，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愛上小滿的。
“唉，都是那塊石頭作的孽。”
“爸，……”
“知道了，不說了。以後就我們倆的時候還是叫老郭，我愛聽。”
“不能再叫了，到時候你的外孫跟著我學，我可就顏麵掃地了。”
“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老郭的臉上露出興奮的神情，看到女兒看著他笑，他還有點不好意思。
“老郭！”郭婷婷大聲叫了一聲，笑著問“你喜歡外孫吧？”
“外孫女也喜歡。又是一代人了，無所謂了。”老郭說著不自覺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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