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北幽朝廷的有意安排還是祈京袁氏的無心之舉,北幽戲春會結束後的第二天便是北幽廣納賢士的功名三試。
北幽的功名考試分為三個階段,分彆是各州縣書院的“會試”,即由北幽各地縣衙監督的各個書院舉行的考試,按各州縣給定的名額篩選讀書人,若所處鄉縣並無書院,則由鄉賢或私塾推選讀書人送往其餘書院參與“會試”。
通過“會試”之後,便是共赴祈京,參加“行試”。萬人赴京,“行試”隻取賢士百人。“行試”之後,這百名讀書人方可進祈京皇城,於皇城中央太武殿外進行最後一場“進試”。
行試與進試皆由國師江山親自命題、北幽官僚共同評閱,是北幽讀書人改變命途的最直接途徑,連渡秋書院的夏院長都對北幽的三試稱讚有加。
而今年的行試結束之後,進試開始之前,恰巧是北幽的戲春會。北幽學子皆知國師取仕不拘泥於文書,這戲春會又是國師大力支持舉辦的,便想著今年的戲春會中興許就藏了今年“進試”的考題,於是他們儘赴遊園畫舫,參加了那場盛會。
入進試者百人,有九十八人參加了戲春會。未參加的兩人,一人是行試後被查出會試之時或有舞弊跡象,已被收押聽候裁斷,另一人則是沉心於讀書,無意去戲春會閒逛。
前者被北幽朝廷有意壓下了消息,不知姓名。後者則是位無身世,無背景的普通讀書種子,由中北鄉私塾先生莊佩文推薦,通過了玄壁縣的會試,數日後又通過了行試。那讀書人姓傅,名廣書。
此時,天方破曉,九十九位讀書人皆身著素衣廣袖,丹褐高冠,齊聚於皇城太武殿外,引一眾皇城禁衛側目。太武殿內,一位官員側頭往外看了一眼,隨後啞然失笑。
“白衣赤冠,倒像是國師養在池邊的那群仙鶴。”
殿中另一位官員聽聞此語,則是笑著搖了搖頭。大殿之內空空蕩蕩,僅有他們兩人相對而立,大殿正位,皇高登,卻是在等候北幽的皇帝降下聖駕,親自前來主持這場進試。
大殿外,雖然進試在前,一眾讀書人卻頗為輕鬆,有相熟者甚至還攀談起來,絲毫沒有半點緊張的氛圍。
傅廣書孤身一人遊離在眾人之外,翻看著自己這身服飾。在祈京數日,傅廣書潛心修學,北幽都城之富庶自是無心賞評,而這皇城禁宮的景象在他眼中也不過爾爾,尚不及遊學途中的炊霧人煙。自會試至進試,也就這國師安排的服飾有點意思。
北幽三試,唯進試最為繁瑣,早在一個時辰之前,他們便已聚集在皇城外中,雜物儘去,配飾皆除。隨後在北幽官員的帶領下,他們才開始步入皇城。
途經廊橋禁湖上,飛架祈京皇城間,取魚躍龍門之意。橋身以玄鐵所鑄,金銀鐵器不得入。
進了皇城後,又有宮女百人,各引賢士沐浴熏香,更國師所置素衣高冠,方得聚於太武殿前。
這賢士九十九人來自北幽各地,相識相知者原本不多,但除傅廣書外,其餘賢士都去了遊園畫舫,自然有共同的談資,此刻在聊的,便是戲春會上的見聞。
傅廣書聽著他們閒聊,似乎戲春會上來了不下一位天下十二絕,但他也不覺可惜,他之所以豎起耳朵聽著,無非是旁人隻言片語裡似乎提到了那雲間道,好像是在說有誰誰誰和誰誰誰是自那雲間道而來。
傅廣書聽不真切,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幾分,如今雲間道複通的消息已在坊間流傳了些隻言片語,如今又聽得有不止一人是自雲間道而來,那估摸著那條山道已經複通了。
想到這裡,傅廣書壓在表情下的緊張感稍稍消淡了一些。想到雲間道便想到了在“山賊”們手中救下自己的三個恩人,更想到了自己十年來遠赴他國的所見所聞,自信心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
這種自信不僅僅是他與生俱來的性格,更是之前在行試中的發揮。
因為,說巧不巧,北幽國師向來不喜讀書人死讀書。於是,數日前的行試,北幽國師江山給出的題目,便是“見聞”二字。
傅廣書蒙學於鄉間私塾,私塾先生不僅學識淵博,教書育人更是儘心儘力。傾囊相授之餘,在傅廣書十六歲那年,先生便將他趕出私塾,要他遠去西錚遊學。
十六歲少年起於北幽中北鄉,最遠直至西錚斂都,兩地相去五千裡,一來一回,便是萬裡。
學子未讀萬卷書,十載已行萬裡路。最遠一次,他曾隻靠雙腿行走百餘裡,儘覽西錚風土。
於是,說到“見聞”二字,傅廣書舉筆便書,描江山風雨蒼穹下,繪軼聞人煙鄉野間,勾辛秘人心官場裡,勒故國遠景筆墨中。洋洋灑灑,好不暢快。
同場揮筆者萬人,有見聞者不計其數,但遠行如此之遠、見聞如此之廣的,確實隻有傅廣書一人。
結果不言而喻,數日前被恩師開玩笑說,能過會試已是僥幸的他,又一次“僥幸”通過了行試。傅廣書甚至能感覺到,這幾日負責這次進試的官員似乎都多看了他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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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廣書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臉上逐漸浮現笑意。
人生喜悅之事有二,舊事善終,前路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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