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天奇峰以南,汜水洪流之畔。有百裡闊野白玉點珠翠,有山河孤鄉酒肆綴人煙。
映雪綠野間矗立古意高樓,稀疏村落旁遙見遺世亭台。
鄉野生機濃,樓台風雅盛,冬日暖陽下可見林鹿踏足殘雪印淺蹄,可聽長汜奔湧激流浪拍岸,可聞閒鄉起灶魚米浸炊煙。
風光人文兩相映,卻遠凡塵諸事擾,實為世外桃源。
這處地界位處汜南國以北,知春汜之畔,往北三百裡乃七百年傳承之渡秋書院,往東三百裡則是歸屬北幽不過數年的玉軫戰火地。
景秀必不染烽火,民安必遠離戰亂。
此地雖毗鄰戰火交加的北幽玉軫地界,卻數百年來安然祥和,無妖邪之穢,亦無刀兵之災,即便是二十年前縱橫無敵的玉軫國柳大將軍亦未能踏足這片淨土。
鄉野小地能獨善其身並非運氣好,而是此地所屬,乃汜南國渡秋書院。
早在五十年前,渡秋書院便已經指定此地為下一次舉辦君子會的場所,因此,兵戈不敢侵,妖邪不敢往,獨留下了一片人間淨土。
而五十年後的初冬,夏迎冬執筆高樓上,天下君子齊至,如約開起了五十年後的這次君子會。
卻是群嶺逐峰,四藝爭魁首。風流齊聚,君子襄盛會。
相聚於此的皆世間翹楚,有位極人臣者黑白定江山,有傾國傾城者淺蔥奏天籟,有書生執筆舞文,有酒客白牆弄墨。
天下風流儘會於此,各有特色。
眾君子推夏迎冬為首,請其定下此次君子會的題目。
但夏院長似乎醉心於鄉野閒景,隻是為君子四藝劃分了各自的區域,便留下眾人自己去定題目,自己卻向那鄉間酒肆跑去,似乎是想嘗嘗那農家自釀的酒水。
此處實乃世外桃源,來到此處卻執著於較藝之事豈非太過浪費?
隻可惜參加君子會的很多人都是為了那天下十二絕的名頭而來,並無此等情趣。不久之後四藝翹楚們分彆商討安排好了較藝的方式、題目。
文無第一,所以相爭。
除卻技藝本身以外,較藝的規則形式乃至環境都成為一眾君子們反複斟酌的點,畢竟任何一丁點的優劣,都可能左右一位天下十二絕的誕生。
當然,也有淡泊者無意參加這樣的商討,往返流連於鄉野佳景間。
有女子輕紗遮麵白衣如畫,持碧傘以遮初冬淺雪。
有佳人抱琴獨坐汜水畔,煙雨縹緲藏真容。
有上位者亭台煮酒,千裡江山方寸上。
也有默然無聞者,獨坐鄉間酒肆內。凡塵紛擾兩耳聞,孤心鬱結苦自知。一壺鄉間濁酒,暫洗萬般煩惱事。
等四藝之中最後的棋藝定好規則排好各位國手對弈的輪次,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此次君子會,四藝之中唯獨琴藝規矩最少,這興許是因為那位獨自抱琴在知春汜旁等待的佳人隱隱有了不悅,興許最終主持定下規矩的人有著傾國絕色讓人難生反對之心。
琴道較藝在第二天便拉開了帷幕,多有其餘三藝的得空者前來駐足,且皆為那位年紀最幼卻主持著整場較藝的絕色佳人所動容。其中,北幽國師江山更是給出“傾國傾城”的極高評價,得滿場君子認同。
天下諸國,擅琴者萬千,曲樂繁多,此次君子會琴之一道以鄉野桃源為題。
君子會上,雨眠自隱雲雨間,琴聲起而靈雨落。
時細雪初融,天地空寒,靈雨皆化白雪飄搖而落,雨眠以瑞雪養萬物為題,琴音起而瑞雪落,相得益彰令眾人歎服。得天下琴二。
雨眠璀璨奪目之際,卻有微醺者踉蹌而來。
那人書生打扮,手抱琴而步履緩,雖眉目清秀卻披發冠已散,衣襟沾酒漬,如此不修邊幅與此間兩位佳人成了鮮明的對比,圍觀者若非看他抱著琴差點就要將他當做鬨事的給哄將出去。
但琴聲初起,眾皆熄聲。琴音奏此間鄉野萬籟聲,奏鄉村酒肆閒人語,百姓家常事。曲調諧趣,雖無大雅音卻更近人間,此人雖不願言明姓名,卻被評為天下琴三。
慕容身處世外桃源,卻奏戰亂紛飛。
奏烽火高燃,奏將士出征,奏沙場血色,奏家破人亡,奏生靈塗炭。
琴聲淒婉,聽者動容,仿佛可見斷壁餘火燃旌旗,存孤殘垣喚至親,不覺間已潸然淚下。
那年,慕容菲年僅十七,得天下琴一。
一日恍然而過,那書生奏曲聽慕容奏大音,醉酒方醒卻又心中悵然。
是夜,那書生又去了那鄉間酒肆,買了幾壺酒在酒肆外獨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