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趙辭瞪大了眼睛問道“是那個下出‘天問’局的人?君子會上向國師展示了天問對局的老者也是他?”
第二春秋點了點頭,卻沒有再解釋下去。
“其實我不是很喜歡國師這個稱呼,三位喚我江山便好。”見氣氛一時僵住,江山抬手,三個精致的茶杯浮現在他手掌上,白瓷流碧泉,江山為三人各倒了一杯茶。隨後江山左手一揮,案台上的棋盤恢複如初,還是第二春秋三人第一次破局前的局麵。
三人接茶慢飲,江山連下數子,這一次卻白子卻沒有了任何逆轉的機會,原先的毫厘劣勢逐漸演變成了滿盤皆輸。
自始至終,白子行棋應對合理並無紕漏,卻似乎全程都在黑子的掌控之中,如囚籠之雀,左衝右突卻難以逃離,最終被困死在逐漸縮小的籠中。
青書未放下茶杯,盯著棋盤怔怔出神。
趙辭湊上前則好奇道“這便是這局棋真正的結局?”
“不錯,你看出什麼了嗎?”江山問道。
趙辭有些尷尬地笑道“我不懂棋。隻是看著江先生方才落子,這白棋好像每一步都是被黑棋牽扯著走,就好像我們練劍,招式路數都局限在前輩的教授中。額,我的比喻似乎不是很恰當。”
第二春秋看著棋局默默點頭,江山則道“旁觀者清,果然。看來,當時天下棋一與我講述的故事並未有假。黑棋所行便是天道,這一局問天,是天算對人算,人之所想皆在天道規矩中,自然贏不了天道。”
“何謂天道規矩?”第二春秋問道。
江山以手指棋盤,道“白棋之於黑棋,黑子之於棋盤,我等之於這方天地。武者肉身也好,修士靈念也罷,皆是來自於這方天地,便是修為再高,體魄再強,也終究是這方天地的產物,又如何贏過這方天地?”
青書未目光盯著杯中茶水,道“可方才,是白棋贏了。”
第二春秋搖頭,雖然他在蓮池棋盤內擺出了那一局棋,但他並不認為這能算作白棋的獲勝。畢竟,奠定勝局的三手,一手變刺為挖,一手挪移黑子,一手自填數子。
前者由保守變為激進,是不再受限於天道製約的決絕。
後者是自送利益,不符合正常對弈中的利益選擇,卻換來了廣闊的發展空間。
中間,更是直接挪動了對手的黑子,認真說來,是破壞了棋局的規則。
青書未點了點頭,輕歎一口氣道“所以,這便是那位天下棋一在對局之後的時光裡想到的方式?天道加諸軀殼,即便修行至依然在天道的規矩中,又如何能超脫天道?所以,當初那位失敗的問天者如今是打算先突破自身想法的桎梏,再無視利益的製約,於暗中改變天道的規則,最終贏得這一局問天的勝利。”
第二春秋默默點頭。
江山看著第二春秋道“這樣一位願與天道對弈,又有辦法勝過天道的對手,你想和他對弈,你打算如何勝過他?”
第二春秋長歎一聲,隨後道“我不認可他與天道對弈反敗為勝的方式,所以我才想和他下一局棋,可我不會下棋,所以,他落子哪處,我便落子哪處。我的棋子能勝過他的棋子,自然就是我勝過了他,這就是我和他下棋的方式!”
江山先是一愣神,隨後搖頭,啞然失笑。
趙辭則目光怔怔看著第二春秋,女俠的眼神中竟然有了些許的崇拜。
青書未笑道“既然不是以棋盤上的規矩對弈,那此舉雖看似無賴,卻不失為不善對弈者對善於對弈者最好的方式。不過,江先生,說了這麼多,您自己對這一局天問又是如何想的呢?”
江山再次將棋局恢複原樣,感歎道“青姑娘目光透徹,可惜我境界低微,無法感知到所謂的天道。我注定隻是生在天地之下,活在規矩之中。不願,也沒那個本事淩仙而超脫。所以天問之局,對我而言,就隻是一場棋局罷了。”
“江先生目前是何境界?”趙辭話剛出口,便連忙補充道“隻是隨口一問,江先生不答也可。”
這江山雖看似沒有任何架子,但興許是在北幽國師這個位置上待的時間太久,他身上上位者的氣息令趙辭感到有些畏懼。
立誌成為女俠的趙辭對自己產生的畏懼感到十分奇怪,心道莫非自己的家鄉被劃入了北幽,所以自己也算作北幽的平民百姓,因而對這位北幽的掌權者感到了本能的畏懼?
“無妨,我的天下即北幽國土千萬裡。我之所願,乃北幽攻克玉軫,再拿下汜南、西錚。北幽的天下便是我的天下!待天下皆屬北幽,我之天下才算修行完整,其後便能踏足登仙之境,目睹那傳聞中的天門。”
修天下!趙辭神情驚異,不過一想到他是執掌北幽二十年政權的國師,又是荷園之主,還兼具天下畫二和天下棋二的身份,能有此等境界也是正常。
“一統天下何其困難,荷園遺世千年,江先生又何故以北幽江山修天下,莫非醉心於權勢?”青書未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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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書未語氣清冷,內容更是令第二春秋和趙辭寒得渾身打顫。
都道第二春秋說話不分場合,青書未當江山的麵能問出這句話,這才是真正的不分場合啊。兩人緊張兮兮地看著江山,一位殺伐果決的政客,又是修天下境界的高人,他們不得不緊張。
哪知江山麵色如常,道“萬年前,荷園亦不過是北幽北玄江內一株荷花,我乃荷花之上一片荷葉。千年前,荷花生為荷園,而我也有了意識。三十年前,我修煉為人,又遊曆北幽近十年。二十一年前我就任北幽國政司禦司次年就任國師至今,怎麼說也應該是北幽土生土長的……妖?以北幽一統天下為夙願,難道很奇怪嗎?我以人形踏足這片土地起,便心係著北幽。”
“妖?!”
第二春秋和趙辭均瞪大了眼睛,心神震顫。
江山麵露微笑道“看你畫卷記載妖物九十二種,應該已經習慣遇上妖物了才是。”
“所謂妖物,無非是尋常生靈族群中自生靈智者,或無固定繁衍族群者,或樣貌習性構造皆遠超常識者,我是蓮葉為妖,世間無記載,我便自命名為‘障目’,一葉障目不見雲天,而我,願遮蔽整個天下!”
第二春秋和趙辭皆為江山此刻的氣魄所震懾,一時無言,惟青書未笑道
“江先生既能當著我們的麵說出這一身份,自然應該是不介意我們再畫一幅畫的,春秋,還愣著乾什麼,畫卷之上繪於雨凰身側,也不辱沒了江先生。”
第二春秋下意識拿出畫卷,隨後看向江山。
江山擺了擺手“第二先生隨意便是。不過,待我平定了天下,第二先生又遍覽了世間,希望先生可以將此畫卷借我摹拓,好讓我北幽百姓遍曉世間萬千妖物。”
一股莫名的豪情直衝第二春秋肺腑,他鄭重點頭,隨後展開畫卷,落筆如風,繪下江山弈棋之形,畫上落款
障目。
碧玉撐孤蕸,翠蓋遮天光。朱顏對明日,孤影蔽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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