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門放榜後的一天,禮部侍郎府中喜氣洋洋,他坐在廳堂的中央,笑眯眯地看著眾人,連同進士明經兩科,今年統共一百二十人中榜,讓他五進的大宅院都稍顯擁擠,諸生叩首拜道“拜見座師。”
“諸位免禮。”
“謝座師。”
嚴家是大瀛的權貴,嚴佑的父親正是東海節度使嚴雍,親妹妹就是江南第一貴女嚴婧璿。“今年丹台人才濟濟,爾等乃天下諸學子之榜樣,望爾等日後心係社稷、惠愛及民、造福天下。”
“謹遵座師教導。”
從狀元郎到及第進士,今日但凡能坐進中堂的學子紛紛在這位座師麵前極力展現自己的才華,以期能日後能分得留在京中的好職位,而能坐進中堂的,隻有二十名進士科中榜進士與明經科的三甲學子。
嚴佑掃了一眼座下,一邊專門留給狀元郎的副座空著,他問管家道“還有人沒到?”
“回稟阿郎,人都到齊了。”
“到齊了?”
“是的。”管家湊到耳邊道,“東方狀元與江南道的林堃遠未到。”
不識抬舉。嚴佑心裡十分不快,但當著眾人,麵上仍然保持著微笑,關心道“是身體不適病了嗎?”
“回郎君,聽聞已經回江南去了。”
“回江南了?”
“是。”
“為何這麼急匆匆的?”
“說是……回家娶妻。”
“娶妻?東方狀元定了親了?”
“是林堃遠娶妻,聽東方狀元說,他要做林堃遠的儐相。”
嗬嗬,嚴佑笑了起來,明顯不是發自肺腑的,麵部甚至有一些抽搐,就算他想在眾人麵前展現自己寬厚的一麵,到底還是沒有忍住,讓這點笑聲變得帶有嘲諷的意味。不過他迅速忍住了心中的不快,展開笑顏道“無妨,金榜題名、洞房花燭,人生幸事。”
“可這也太沒有禮數了,連座師都不拜見。”
“林堃遠?”一進士疑道,“是去年年底那個在盧龍節度使府收了尾款的商賈子弟嗎?”
“正是。”管家道。
“哦~就是他呀!”另一考生道,“聽說他把刀劍架在了盧龍參軍的脖子上,逼著參軍立馬交出賞錢來。”
“那可真是俠士風範呀。”
“那照這麼說,他還是文武雙全呐。”
“兩位兄台說話可要謹慎,盧龍再強橫也是朝廷一份子,這樣逼著官府拿錢,這作風還得考量考量。”說話的是明經科的狀元郎範氏,他馬上覺察到了嚴佑臉上的不悅,隨即拍馬屁道。
嚴佑見到家裡來信,看到父親說林堃遠拒絕了嚴婧璿的婚事。他看了信之後十分不悅,一介商賈子弟,擺的什麼臭架子。他原本打算讓林堃遠落第,誰知自己的恩師宋太師橫插一腳,讓他不得不將他列入及第名單。
“自然,範狀元說的是,商賈子弟嘛,行事總是欠些考慮。”
“他娶的是誰?這般著急。”嚴佑裝模作樣地問管家。
管家迅速理解了主人的意圖,聲音也放大了些“也是一個商賈家的女兒,這戶人家無父無母,隻有一個大不了幾歲的兄長在撐著。”
啊……眾人一臉錯愕,一時的沉靜之後,便竊竊私語起來,“這是為何呢?”
要說及第學子,都是大瀛的人中龍鳳,一旦跨入仕途,便是躍了龍門換了階級。多少社會地位低的學子都靠著這個身份,攀個富貴些的門第,有助於自己的未來發展。這個林堃遠,竟還趕著去娶商賈女兒,真是沒有遠見。及第學子們早已暗中打好了小算盤,這個林堃遠不僅今日得罪座師,妻室也無靠,家中是富裕,但沒有權勢也沒有根基,說是同門,但以後定少與他往來。
一陣細碎的聊天過後,管家輕咳了兩嗓,嚴佑道“商賈人家聯姻也是很重要的事。”
“座師大度寬厚,弟子為座師的胸襟拜服。”範氏道。
話說到嚴佑的心上,他喜笑顏開道“你們呀,也學學人林堃遠,過了明日陛下的荔水大宴,趕緊抱美人歸吧。”
哈哈哈哈哈。眾人歡笑,都覺這主考官親近又風趣,隻有明經科的榜眼沉著一張臉。
“賢浩,隻有賢浩害羞。”嚴佑注意到了這張臉,他露出一絲微笑看著他,這個新羅考生家境殷實,給他送過不少大禮,他指著張賢浩道,“他就是今年唯一中榜的外國進士,來自新羅,我大瀛已經多少年沒有出過外國進士了,真是可喜可賀。”
“原來是賢浩老弟?!久聞大名啊。”範氏拱手道,仿佛先前沒有看到身邊榜眼的座次,這才被座師點醒。
張賢浩是吞州的解元,自小在新羅館學習。要說江南選送的舉子中,唯有他最會與人打點關係,自從去歲秋天放榜起,他便急匆匆從吞州趕往長洛,拜見了不少長洛的達官顯貴與文人大師,作的詩文不僅請宋太師指點過,還得到了大瀛許多文人的稱讚與認可。此時的沉默讓他顯得與平日不同。
“大人、諸位兄台、同僚,賢浩雖在大瀛多年,今日中榜,到現在還反應不過來呢。”他終於開口,擠出一道笑容來,“就像是做夢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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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放輕鬆。大瀛很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對了賢浩老弟,你來自新羅,那有沒有聽說過‘新羅海玉’呀?”一進士問道,“我來長洛才幾日,就聽得到處在說‘新羅海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