昧市。江南最著名的鬼市,每月逢七亥時開業,遇雨雪的日子則停業,號稱‘隻有人想不到的,沒有他們沒有的’。
“沒有想到,你竟想到來昧市。”林堃遠看著柳若蘅道。
“早就想來玩一玩,都不沒有趕上時候,沒想到第一次來逛昧市,心情這麼沉重。”
“放心吧,昧市主也不會砸自己的牌子。”林堃遠寬慰道。
柳若蘅不禁被堃遠逗笑。林堃遠見這張傷心了許久的臉,終於有些笑顏,自己也跟著鬆了口氣。
“聽說事發之時,你也在現場。”柳若蘅道。
“是。”
“可有什麼線索沒有?”
“若我說是……”林堃遠有些遲疑,觀察著柳若蘅的表情。
“傷害我阿兄的,無論是誰,都是我的敵人。”柳若蘅辨彆著林堃遠的眼神,問道,“是陸茂玄嗎?”
“還需要一些時間,我派人去找證據了。”林堃遠見柳若蘅怒中哀傷,竟帶些安慰道,“也可能不是他直接動的手,不過與他也脫不了關係。”
“為什麼?難道就是因為阿兄毀了我與他的口頭婚約?”
“還是與新羅海玉相關,他們中有人想獨占商路,謀得最大的利益,也有人想做武林盟主,才出此下策。”堃遠道。
“新羅海玉,蓬萊洲的鎮洲之寶,得此得天下。”柳若蘅微微一笑,“多荒謬的一句傳言,天下,怎麼可能由武林人來統率?就這麼一句話,就可以讓旁人受到這麼大的傷害嗎?”
“天下自然不能由武林人來統率,武林人要的是人心。仁心厚澤、匡扶大義、替天行道、扶危濟困,得了人心,便是得了天下。”
“是。”柳若蘅不禁讚同道,“其實與那些破石頭又有什麼關係……”
“正是如此,但這些石頭就是武林認同盟主的標識。”
“何意?”
“新羅海玉有五塊,五大門派都有一塊,隻因當年這些石頭是從新羅的海灘上搬運而來,所以稱之新羅海玉。”
“五塊?”
林堃遠點點頭,見柳若蘅一臉驚詫,繼續說道“每塊石頭上都由創始掌門注入了門派最為精華的密氣,所以傳說中才會有他們能治療傷病。當年蓬萊洲最為鼎盛之時,各門派獻海玉以示擁護。後來,每個門派每換一任掌門,都會到蓬萊洲注入密氣。直到武林沒落,這個事情才不再被提及。”
“這麼說,當年是被各個門派的弟子偷偷奪走了?”
“可能是一個門派,也可能是好幾個門派。”
“但這些與阿兄有什麼關係?”
“據我所知,霓雀莊確有一塊。”
看著柳若蘅震驚的臉,林堃遠知道柳步筵為了保護她,一定沒有告訴她。
“我怎麼完全不知道?”
“知道得越多,越危險。如果不是當下的情形,我也不願意告訴你。”
“沒有想到,你竟然有兩塊。”
“不,一塊是霓雀莊的。”
若蘅驚異“什麼意思?”
“柳莊主把它做你的嫁妝送到霈澤莊來了。”林堃遠道,“上午沒有與你商量,我自己作主一起搬了去。”
……
“無妨。”
“蘇韋的話,真假參半,不知道這兩塊海玉能不能有用。”
“為何這麼說?”
“據我所知,海玉對普通人的中毒疾病有很好的療效,但是對武林人,必須得是相應的那塊石頭。”
見柳若蘅不解,林堃遠繼續說道“五行相生相克,柳莊主是北方瑤恩宮弟子,那隻有西方天舞門的那塊海玉對他才有療效。”
“那方才兩塊?”
“一塊是混沌局的,還有一塊是蓬萊洲的……”
柳若蘅原本輕鬆的臉頰,複又暗沉了下來,片刻後柳若蘅才明白過來“二郎,關於海玉,你知道得這麼清楚,你想爭武林盟主?是嗎?”
林堃遠沒有作聲,隻想著如何回應自己的這番籌劃。
“阿兄選擇了支持你……”她深吸一口氣,用請求的口吻道,“既然是我的嫁妝,那也還是我的東西對不對?你帶我去找一找,我想拿它換阿兄的解藥。可以嗎?”
“自然。”
“倘若他們提出要拿海玉換解藥。可以嗎?”柳若蘅不確定地試探林堃遠。
林堃遠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柳若蘅,毫不猶豫道“當然可以,霓雀莊的、霈澤莊的,都可以拿去。我期冀重建武林,並不代表我要放棄任何一個我愛的人,尤其是你。就像你說的,統禦武林,哪裡是依靠幾塊破石頭。”
柳若蘅宛然一笑,看著林堃遠真摯的雙眼,她內心湧起一股感激。
“千年靈芝,萬年龜甲!假一賠十啊。”
“前朝陛下禦用的玻璃碗,貴妃用的夜光杯,客官且來看看!”
亥時一到,碧州城郊的老村莊忽然湧現出了許多商販。有的店鋪打上了兩盞明燈,更多的則在店鋪的中間處搶一塊空地,把寶貝鋪在麻布上,叮呤當啷什麼都有。隻是全部不點燈,很難看清這些人的麵目,更有很多人,還把自己的臉給包住。買家賣家討價還價全不用口,而是把手藏在衣服或者一塊布下,猜著拳頭掰著數字來達成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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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最出名的藥局叫神農藥局,走,去看看。”林堃遠道。
神農藥局建在一個高台上,不仔細看,藥局的招牌也找不到。踩著青石磚上去,帶著銅鎖的木門隻是微微掩著,從裡麵漏出一絲燈光來。林堃遠輕輕推開門,兩個人擠了進去。
藥局和大市裡的藥坊並沒有什麼差彆,隻不過櫃台上並沒有人,藥櫃上有層厚厚的灰塵,看起來也是許多時候沒有人打理了。
“客官要什麼?”一個男人佝僂著背脊,臟兮兮的長袍連著一個帽子,把腦袋蓋了起來,長袍過長,拖著地也蓋住了他的眼睛,隻在昏暗裡露出他一排不大整齊的牙齒。
“蛇骨丹。”柳若蘅道,“你們可有蛇骨丹?”
“蛇骨丹……”男子摸索了會藥櫃的抽屜,然後全部合上,轉到後麵,絮絮叨叨“蛇骨丹,我找找,客官稍後。”
說完他便摸到了這間房子的後頭。男子拉住一個妖嬈美豔的年輕女子,低聲說了些什麼,女子叫他候著,然後往後院去了。
昧市主的房間燈光晦暗,他吩咐道“把燈點亮些。”
乖順的新羅婢女拿起一個鎏金的燭台,遞到妝台上“主人,有人來問‘蛇骨丹’了。”
“嗬。”男人低沉的聲音,對著鏡子端詳自己的臉,喃喃道,“柳步筵這張臉也真的是英俊呢,成熟、穩重、氣宇軒昂。”
“戴在主上臉上更加俊朗。”
男人得意地大笑,撇下眼問“蘇韋來了?”
“在門外候著呢。”
“讓他進來吧。”
一個矮矮胖胖的身影低著頭弓著身子踏著小碎步進門來“主上萬安。”
“我像他嗎?”男人問。
蘇韋抬起頭來,盯著男人的臉,又垂下頭,恭敬道“像曾經的他。”
“他現在如何了?”男人頂了一張柳步筵的麵皮在臉上,他身形高大,咋一看與柳步筵真的沒有差彆,而細細瞧來,柳步筵溫潤和氣的神態他不沾半分。
“吊著一口氣。”蘇韋道。
“人在哪裡?”
“淩晚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