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下解藥後的柳步筵猛吐了兩口黑血,高燒算是退了下去,隻是依然昏迷著不見醒來。
“阿嫂,我去找陸茂玄要解藥。”送走林堃遠等人,柳若蘅對東方紓慈道,“醫藥之事,不能差分毫,阿兄雖吐了許多毒血出來,但依然有毒在他的經脈中,必須要趕快清除。”
“你怎知陸茂玄會有?”
今日早晨拿著解藥給柳步筵服下之時,柳若蘅聞到了一股似曾相識的味道,裡頭混著蛇骨頭的腥味,又有千葉一枝花的清新味道,她努力回想著,這才想起來,與蘇韋說的那顆假藥是一樣的味道。雖然外觀上,蛇骨丹外浮了一層白膜,假藥卻是純黑的藥丸。若這是香丸,大體是逃不過柳若蘅的鼻子,但是藥丸,她不敢確信。
“誰放的毒,誰必有解藥。”
“奔帆莊到處都是機關,那是一個機巧的莊子,不懂奇門遁甲術很是危險,我懷疑你阿兄就是不小心觸發了其中的機關。”東方紓慈這幾日也沒有休息過,她拿出一張圖道,“那日我大致看了一眼,找到這些地方,你若去,圖上這些,千萬要注意。”
柳若蘅瞧了一眼,匆匆把圖收了起來“我知道了,我會注意的。”
柳若蘅匆匆奔到奔帆莊,卻見莊門緊閉,她又奔去竹煙蘋,同樣大門緊鎖,於是她一盤桓,直奔了混沌局。
“你竟然找來了這裡。”混沌局的大殿中傳出了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柳若蘅站在門堂前,一襲品月牡丹錦的胡服在這個幽暗的殿堂中顯得更為冷清。
“我去過奔帆莊了。”柳若蘅的語氣裡沒有一絲波瀾,隻透著一股寒氣,她看著午時的大堂中,門窗緊閉,隻有左右兩邊的一點微弱的光線射進來。
“找我何事?”男子揮手,讓兩個侍從將屏風羽扇挪開,陸茂玄一手撐著腦袋,眼睛眯成一條縫,倚靠在正中的寶座上。
“拿解藥。”
“什麼解藥?”陸茂玄悠悠地問道。
“我阿兄中毒的解藥。”
“柳步筵還活著啊?”陸茂玄笑道,“命可真大。”
若蘅忍著怒氣“說吧,需要怎麼做才能有解藥?”
“拿新羅海玉來換。”
“哼。你也要那塊破石頭。”若蘅冷笑道,“你就這麼想做武林第一?”
“嗯?你難道不希望我是嗎?”陸茂玄在榻上,用那雙褐色的狼眼睨著柳若蘅,“還是希望你那沒用的未婚夫來做武林盟主?”
“誰做都和我沒關係。”柳若蘅怒道,“但你放了毒來傷我阿兄我就不能放過你。”
“不是我!”陸茂玄從他那鋪著波斯薄毯的榻上坐起來,怒道,“柳步筵受傷和我沒有半分關係。”
“混蛋。”若蘅罵道,“事情發生在你奔帆莊,你說和你毫無關係?你可是這堂堂混沌局的掌門!”
“是我疏忽了,讓賊人闖進來。但你阿兄背信棄義,他也活該。”陸茂玄幸災樂禍道。
“陸茂玄,我沒有想到,你如此薄情冷性……”
“嗬……”陸茂玄冷笑道,“天道輪回,讓他在我奔帆莊受點苦也沒什麼。”說完,人又悠悠地躺了下去。
若蘅怒火中燒,一把鞭子甩了出去,她的金蠶狐狸鞭裝上了利爪,一把揪住了陸茂玄的衣襟,把他從榻上拉起來。
出乎陸茂玄的意料,他毫無防備,忽地被柳若蘅的鋼爪鞭揪下榻來。茂玄好不容易才在地上站穩,他低頭看了一眼被撕毀的衣襟,定了定神,譏笑道“我一直忘了問你,你是不是跟隻有三腳貓功夫的瑤恩宮學的?”
“三腳貓?”若蘅呼啦一道無影鞭抽在陸茂玄身上,茂玄背上瞬間裂開一道血痕。
又一鞭揮過去,陸茂玄一個側身躲了過去挨到若蘅身邊,抓住她的鞭子,背上的疼痛讓他咬牙道“夠了!這一鞭給你出出氣。”
柳若蘅並未搭理他,甩開陸茂玄的手又再他的手臂上拉開一道血痕。
陸茂玄氣道“你不相信我?”
“啪”又是一鞭。“你若讓我打死你,我就信你。”
小七、小九衝進殿裡,他們戴著陰陽麵具,看到是柳若蘅,舉起的刀有些遲疑“掌門,您受傷了。”
“出去。把門關上,沒有我的吩咐都彆進來。”陸茂玄的身上湧出三道血溝。
“柳若蘅,你知道嗎,幾年前我第一次看到你,我就極為喜歡你。”陸茂玄雙手撐著膝蓋,慢慢抬起頭來,剛剛那一鞭讓他的嘴角亦流下了一道血跡,“當阿耶和我說,已經給我們約定了婚事的時候,我有多高興啊。我衝進馬場,把所有的馬去喂了一遍,幫每一匹馬都洗了個澡,還把每個馬棚都刷了一遍。後來,柳步筵和我們一起去涼州,一路上我真的很欽佩他,我還問他‘柳娘子喜不喜歡我給他選的馬兒’。”
他拿袖子把嘴角的血跡擦拭乾淨,慢慢直起身來,“後來,奔帆莊一夜傾覆,我沿著商路一路向西,收集了無數寶物,我想象著等我重建了奔帆莊,我就回去娶你。從涼州到龜茲、到於闐、撒馬爾罕再到波斯,或者黃沙漫天或者崎嶇嶺石,在我快要被沙漠吞沒或者被風雪掩蔽之時,我隻要想到你穿著紅色鬥篷策馬飛馳的樣子,千難萬難我都可以挺過來,我一定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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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蘅有些動容,看到他麥色的皮膚,比他真實年齡略大一些的風霜,她知道,他受過很多苦“陸茂玄,你這叫一廂情願,我與你並不相識,更不知道有這樁婚約。”
“但是我認識你。”茂玄從貼身的口袋裡掏出一塊手帕,手帕有些年頭了,帕上繡著一株芭蕉。
除了她自己,誰會在手帕上繡株枯萎的芭蕉,若蘅疑惑道“這是我的帕子?”
“你在勺水墜馬,我心如刀絞,我讓人殺了那個搶你的大漢,殺了那匹瘋馬,然後在雪地裡撿到了這枚帕子。本想送還給你,但我十分愧疚,是我沒有馴好那匹馬,我沒臉見你……我把這塊浸染血跡的手帕帶回了家,每天帶在身邊。”
尷尬、鄙夷……寫滿了若蘅的臉,勺水邊唇色發黑的大漢和汩汩流血的馬兒至今還是她的噩夢,她搖搖頭道“陸茂玄我們不是同道中人……把帕子還給我。”
“這是我的!”陸茂玄把帕子收了起來,道,“蘅兒,我現在隻有你一個親人了!”
“如果你不放毒,阿兄是你的親人,我也是你的妹妹。但如今,你已經沒有資格做我們的親人。”柳若蘅極力拒絕,“我不想把我的私人物品留在陌生男子手裡,還給我。”
“蘅兒,你彆這樣。我雖然怨恨你阿兄毀了我們的婚事,他請了我幾次去莊裡我都沒有去,我還心有怨氣想要教訓下他。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他,你相信我。”陸茂玄有些紅了眼眶,抓住若蘅的手,指著自己身上的傷痕道,“這三鞭,算是我對你的賠罪行不行?”
“我要解藥。”
“我沒有了,我隻有那一顆!”他死攥住柳若蘅的手腕,“全世界都可以不信我,但是你得信我。”
“你放開我!”柳若蘅咬牙用儘力氣都沒有從他手裡掙脫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