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靠在樹乾上,單手托腮,眼簾微垂。
她換了一身衣裳,腫脹的腳踝也已經敷好了草藥。
淡淡的藥味隨風飄散,與她周身清甜融為一體。
雖身心疲憊,可江景深那句“一言為定”,卻在她耳邊回響不絕。
他為何那麼輕易就答應了餘望春的條件?
清清雖知其性,明白他心事極少外露。
卻仍是忍不住隔著篝火,偷偷望他。
為防餘望春出爾反爾,離開漕幫後,他們連夜出城。
所幸先前那輛馬車,被江景深留在了郊外。
幾人躍下城牆,揚鞭策馬,疾馳而去。
林如鬆已經離開永川,到達南朝章華。
那裡是遊龍幫的總舵所在。
封雲二人本欲前去複命,但封無痕放不下清清。
於是雲飛揚先行一步,封無痕則同清清他們前去興邑。
馬車轆轆,一路揚塵,將嘉興城遠遠拋在身後。
行至半夜,他們終於到了下一處。
夜色如墨,城門緊閉。
三人留在城郊,靜靜等待天明。
清清昏昏欲睡,眼皮似有千斤沉重。
火堆的熾熱,在她臉頰上鍍上了一層淺淺的紅暈。
豐潤的紅唇更似花瓣初綻,嬌豔欲滴,引人遐思。
江景深遙遙相望,心如止水,澄澈無垢。
憶起先前之事,他表麵淡然自若,內心激流暗湧。
他出身名門,俯瞰眾生。
有人卑躬屈膝,對他極儘逢迎之能;
有人嫉恨如狂,隻盼他哪日跌落神壇;
更有癡情女子,見他風采便心生愛慕,熱烈追逐。
芸芸眾生,從未有人真正走進他的內心。
喜怒哀樂,孤獨寂寥,一人獨品。
我不該那樣說你,傷了你的心。
那人的輕聲細語猶在耳邊。
清澈的眼眸深深烙印在他的心頭,難以抹去。
火光跳躍,江景深的視線穿越了熾熱,定格在對麵清清身上。
隻見她輕托香腮,頭顱漸沉,仿佛已經睡著。
封無痕凝視著她,眼神溫柔而專注。
忽地,清清身子一歪,眼看就要倒下。
封無痕反應如電,瞬息之間便伸出了手。
他一手托住清清臉頰,一手展開披風,將她整個裹住。
隨後,他動作愈發輕柔,小心翼翼扶她枕在自己膝上。
此情此景,美好得令人心醉。
江景深立即合上了雙眸,胸中情緒儘數斂藏。
在她眼中,他隻是他。
可偏偏她眼中,不隻有他。
他不會像他父親那般,博愛而薄情。
更不會如他母親,輕易托付真心。
封無痕目光不著痕跡地掠過江景深,旋即又悄然收回視線。
他低頭凝視清清,心中唯餘繾綣。
當日一得知她失蹤,封無痕就亂了方寸。
他平素對林如鬆鮮有求懇,此次卻破天荒開了口。
望著他躬身請求,林如鬆不由長長歎了口氣。
“師弟,你執意留在永川,可是為了孟姑娘?”
林如鬆與封無痕雖為師兄弟,年齡卻相去甚遠。
師父早逝,是林如鬆一路教養他長大。
幾次想讓他去總舵曆練,卻都被婉拒。
往昔林如鬆不明所以,而今卻已是了然。
封無痕默然片刻,終是閉上了眼睛。
“是無痕……辜負了師兄的期望。”
他聲音低沉,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林如鬆聞言,輕輕擺了擺手,示意他起身。
“江湖路遠,情愫易絆。你心中所願,我自是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