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宮裡有一座福緣殿,殿裡供著的是地藏王菩薩。
說起這福緣殿的來曆還得追溯到大梁的開國皇帝頭上,想當年開國皇帝在自己家鄉起義,一路殺到京城,與門閥世家裡應外合,奪了帝位。
或許是害怕自己殺戮太多,也或許是這江山的來路不算太平,這位陛下晚年便在這大明宮裡起了這座福緣殿,日日在菩薩麵前祈禱,希望菩薩可以原諒自己前半生的罪孽。也希望自己來世可以投個好胎。
南枝卻覺得他求錯了,他殺的又不是菩薩,菩薩管他這些做什麼。
許是這個原因,菩薩便沒搭理他,這福緣殿完工沒多久開國皇帝便因早年打仗留下的舊傷去了,看吧,就說求錯了。
沈硯也怕,他總說自己算不得一個好皇帝也沒做什麼利國利民的好事,他怕菩薩降罰,下一世怕是連人都做不成了。
他總是一個人呆在菩薩麵前,求菩薩,下一世還可以見見他的阿碧。
這天本該是他去福緣殿的,但是沈碣來了,於是沈硯拜托南枝將他抄的佛經供給菩薩。
南枝本是不信什麼神佛的,若是神佛真的存在,那麼她的耶娘也不會死,畢竟她的耶娘從不做什麼壞事。
可是看在沈硯的麵子上,南枝還是去了。
南枝獨自站在菩薩麵前,靜靜地看著法相莊嚴的菩薩。
沈硯說,地藏王菩薩管的是世人的生死與轉世,那菩薩,你知道我阿耶阿娘轉世去了哪裡嗎?
他們的阿寶已經快忘了他們的樣子了。
南枝靜靜地跪下,心中默念,菩薩啊,你不告訴我也行,我阿耶阿娘是頂頂好的人了,他們的下一世一定能吃得飽,穿得暖,對不對。
菩薩,我從未求過人,但我想求求你,若是沈硯這回一定會死,那麼你就讓他見見他的妻子吧,他真的很想她,夢裡都叫著‘阿碧’。
就在南枝求菩薩的時候,有人來了,出於暗衛的本能,南枝躲到了菩薩身後。
“阿暮,你在門外等著,我一個人可以的。”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南枝瞧著她的身形有些熟悉。
那女子將手中的一遝紙放到菩薩麵前,南枝往裡處挪了挪。
“菩薩,信女薑欲晚,在此懇求菩薩,保佑陛下度過此劫,陛下可千萬不能死啊。”薑欲晚說完便跪下拜了拜。
這時,門外響起了沈碣的聲音,“王妃在裡麵嗎?算了,我自己進去。”
薑欲晚聽見沈碣的聲音剛要起身,沈碣便進來了。
“欲晚,時辰也不早了,咱們回家吧。”沈碣邊說邊扶起薑欲晚,他的雙眼一直追隨著他的妻子。那神情,南枝從未見過。
薑欲晚握住了沈碣的手,“好,對了,陛下怎麼樣了?”
“唉。”沈碣歎了口氣,語氣焦急,“太醫說,怕是熬不過這個冬日了。”
南枝在暗處聽著,最盼望沈硯死的不就是沈碣嗎,他怎麼能在菩薩麵前說這些違心話呢。
薑欲晚安慰了一會兒沈碣,便攜著沈碣一起離開了福緣殿。
他們的聲音越來越遠,南枝望著二人攜手離去的身影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
沈碣果然又騙了她,他說他不愛他的妻子。
不愛嗎?他剛剛可是滿心滿眼都是她。
他和沈硯不愧是親兄弟,他看薑欲晚的眼神和沈硯看先皇後的眼神一模一樣。
果然,他從頭至尾就是個騙子。
珠鏡殿
方梨正在準備南枝今夜要穿的宮女衣裳。
雖說現在南枝是位份最高的宮妃,但是盯著她的人也很多。
皇帝病重,他的貴妃在夜間與他的弟弟相見,這無疑會成為宮內最大的醜聞。
方梨找了一身低等宮女的衣裳,以防萬一還為南枝準備了人皮麵具。
“這個不要。”南枝在看到人皮麵具的時候提出了異議。
“沈碣既然敢見我,他肯定會安排好一切的,現在這個關鍵時刻,他不會容許自己出一丁點兒差錯的。”
南枝拿起那張麵具,望了很久,沈碣往日的麵容閃現在南枝眼前,“方梨,你說沈碣這個人到底在想什麼呢,整天戴著麵具過活,他不累嗎?”
方梨其實並沒見過沈碣本人,隻是聽魘娘說起過,“姨母說雍王殿下心思很深,或許對他來說,戴著麵具過活才自在吧。”
是啊,就連南枝自己也被騙了那麼久,這何嘗不是一種天賦呢。
摘星閣
這回先到的是南枝,她站在摘星閣的最高處,望著遠處的萬家燈火,曾經她也擁有過其中一盞,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南枝。”一件帶著體溫的鬥篷披在了南枝身上,沈碣來了。
南枝轉過身,望著沈碣,他還是老樣子,滿眼柔情地望著南枝,似乎眼前人是他的畢生所愛。這倒顯得南枝有些不近人情了。
“雍王殿下。”南枝淡淡地開口。
沈碣眼中一痛,“南枝,你我之間何必如此生疏。”
“殿下,我現在是陛下的貴妃,你是陛下的弟弟,你我之間早就隔了千萬裡了。更何況,現在陛下危在旦夕,這宮裡盯著我的人那麼多,王爺,我賭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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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在來之前南枝告訴自己,要像從前一樣,可是當她看到沈碣那個樣子的時候她就知道,她裝不下去了。
南枝後退一步,離沈碣遠了些,她怕自己忍不住,“雍王,直說吧,你找我有何事。”
沈碣雖然覺著有些奇怪,但是大業將成,他想不了這麼多了,隻當南枝是和小時候一樣,害怕了。
“南枝,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我今日問過太醫了,皇兄怕是撐不住了,我的夙願終要達成了,到時候,你可不可以幫我做一件事,我發誓絕對不會危及你的性命。”沈碣終於要說出他的目的了,這也是他讓南枝進宮的目的。
南枝看著眼前陌生的沈碣,終究她也隻是一枚棋子罷了。眼前的人對她毫無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