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第一次見麵,十王曾贈與薛忍冬一把古琴。
這是他從東海歸墟覓得的上古神物,原先被他藏於瀟湘,束之高閣,當他聽說北冥鮫人一族跟這把琴有淵源,便順水推舟做了個人情,大方地送了出去。
鮫人族是顓頊帝的後裔,顓頊精通音律,善用樂器,生平使用過四樣樂器
一是浮金鐘,二是沉明罄,還有兩樣,便是被他棄置在茫茫東海之中的琴與瑟。
顓頊絕地天通,耗儘神力隕落凡間,這四樣樂器也遺落在下界。
他的後裔隻找到了其中三樣,奉為鮫族傳世之寶,由首領世代守護。
一直以來,薛忍冬都把浮金鐘和沉明罄放置在玄武城,而那把無法單獨彈奏樂章的五弦琴從不示人,直至找到能夠與之和鳴的二十五弦瑟,他才拿出來試奏了一曲。
唯一的聽眾,就是跟他似敵非友的鬼王殿下。
一曲終了,如聞天籟。
十王頭一次覺得,這麼好的東西,放在自己這裡蒙塵,真是可惜了。
不如送人。
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十王跟薛忍冬討要回禮。
薛忍冬冷著一張臉,朝他吐了個泡泡。
泡泡飄啊飄,戳中他的鼻尖,“啵”的一下,碎成了沫子。
一聲低沉而又空靈的吟唱直擊靈魂深處。
“我已經給過你了。”
十王擦了擦鼻子,好神奇的交流方式。
薛忍冬是魚,天生喜歡吐泡泡,鮫人語外族又聽不懂,他就在泡泡裡藏了一絲精神力,觸之即通,可以省去言語對話,讓人直接領悟他的意思。
鮫人發出的聲音悅耳動聽,比世上最華貴的絲綢還要平滑柔順,他們的嗓子便是天然的樂器,隻聽他們說話也覺得神怡心醉,人間難得幾回聞。
十王暗中掐了自己一把,才沒被他的聲音蠱惑。
兩手一攤,就事論事“可我什麼都沒有收到。”
又一隻泡泡向他飄來,“剛才那一曲,你聽得如癡如醉,不是很享受嗎?”
鮫人族承襲了顓頊在音律上的天賦奇才。
薛忍冬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調弦奏樂,是他最高的禮待。
他很少專程為了彆的什麼人彈琴鼓瑟。
彆人都不配。
十王笑道“這麼說,竟是我不識抬舉了。”
薛忍冬一臉不耐煩,想說的話全都掛在眉梢眼角“不然呢?你還有什麼要求?”
十王想了想,“暫時沒有,以後說不定會有,你先欠著吧。”
薛忍冬沉默片刻,吐出一個超級大泡泡“你可能不清楚,魚的記性不好,你最好在我失憶之前想明白自己要什麼,不然我會忘記跟你的承諾,到時候,彆怪我翻臉不認人。”
十王驚訝地問“失憶?你還會失憶?這是為什麼?”
薛忍冬擺了擺手,又是一個大泡泡“不知道。反正我經常會忘記很多事,一丁點都想不起來的那種。但你不要試圖利用這個缺點誆我,我隻是健忘,不是腦子進水。”
十王被他預判了自己的想法,尷尬一笑,問道“那有沒有什麼事,是你永遠都不會忘的?”
薛忍冬“當然。我永遠都記得,我是條魚,記性不好。”
十王“……”
“這個毛病對你來說一定是一種困擾吧?”
“你要是把很重要的人,或者很重要的事,全都忘了,那可怎麼辦?”
薛忍冬“我會把重要的人和事刻在鱗片上。”
十王眼疾手快掀他衣服,“給我看看,刻了多少?”
薛忍冬一腳把這個冒昧的家夥踹出去十丈遠。
鬼王的蛇尾巴彎成了一卷驅蚊盤香。
“大兄弟,都是男人,你怕什麼?我給你看我的蛇腹,換我看一眼你的魚尾,行不行?我還沒見過鮫人本體長什麼樣,你就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我可以滿足你的好奇心,也可以送你去死,二選一。”
鮫人被惹怒了,聲音變得異常尖銳,十王掏了掏耳朵,說
“我已經是個死人了,所以,我選前麵那個!”
後果就是,他倆大乾一場!
作為一條魚,薛忍冬一般有仇當場就報。
不然隔天不記得了。
打鬥過程非常激烈,十王被捶到懷疑人生!
青一塊,紫一塊。
東一塊,西一塊。
要不是找不到這隻死鬼的靈核,薛忍冬才不會隻把他大卸八塊就停手。
太便宜他了。
……
倆人第二次見麵,是在修仙界十大仙門定期舉辦的交流大會上。
既然是修仙界的會晤,十殿輪轉王和玄武城城主自然不會得到邀請。
他們是混進去打探情報、趁機搗亂的。
兩人穿梭在一片純白的隊伍中。
驀然回首,碰頭了!
腦袋上都腫起大包。
這哪能忍?
當場就推搡了起來!
當場就暴露了身份!
當場就被圍追堵截!
薛忍冬和十王“背靠背”殺出重圍。
順便說一句,跟他倆打得最凶的,就是道玄宗藏劍峰的梅時雨了,他那會兒當真是嫉惡如仇,愛憎分明,他的師父和師兄都還在,他失去的少,他鮮有遺憾,他的信念比現在堅固,他向往的東西也比現在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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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困之後,十王咬牙切齒,跟薛忍冬翻舊賬“你這頭死魚夠猖狂的,還敢出現在本王麵前?!你記不記得你上次把我、把我……”揍得七零八落?!
害他滿地找牙,找眼珠子,找胳膊。
還有接尾巴,接了整整三段!
拚拚湊湊,才終於有個人樣。
薛忍冬看著眼前原形畢露的“縫合怪”。
冒了個泡“……你誰?”
又打了一場,才弄清楚前因後果。
為了不忘記這個鬼迷日眼的家夥,薛忍冬把他的名字刻在了鱗片上。
“你生前叫什麼?”
“不記得了,但記得……我姓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