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十三小時候跟隨師尊遊曆人間,似乎來過這裡……”
二師兄琢磨道“這座黃粱城中,好像有哪戶人家的孩子天資極高,師尊順手就給留了信物來著,說不定,我們以後還真有可能再多一個小師弟。”
“但具體情況,師尊沒有提過,那戶人家姓什麼,他送了什麼信物,我也一概不知。”
他轉臉問梅時雨“那時候小十三神魂未全,並不記事,想必完全沒印象了吧?”
梅時雨點頭,早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他也是最近兩年才修得魂魄齊全,終於越活越像個“人”,不再是一塊連冷暖都不自知的石頭。
可惜了,修的卻是無情道。
他還沒來得及看懂看透“人之常情”,就已經被教會如何摒棄“七情六欲”。
以致他對俗緣塵情始終似懂非懂,半知半解。
梅時雨不記得了,李停雲卻越聽越熟悉。
他想起了他娘說過的話,在他抓周宴上發生的趣事,那錠金元寶,那枚山鬼花錢……
世間因緣際會就是這麼巧妙,然而,一切又是那麼的不湊巧,李停雲一個字都不能承認,也不敢承認。
他若說出去,必會引來追問,可他哪裡敢讓彆人發現,他這一晚上都乾了些什麼?!
就在幾個時辰前,他手刃親父,嚇死了親娘,罪孽深重,十惡不赦!他害怕露餡,怕被根究,每每聽到“父母”“家”之類的字眼,他就渾身緊繃,戰戰兢兢。
梅時雨說想帶他回“宗門”,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也決然不想去、不會跟他走,如果不是梅時雨抱得他太緊,他早就找機會開溜了!
“這有什麼稀奇?師尊向來喜歡在雲遊的時候到處‘撿’徒弟。”
大師兄嘴角噙著一絲怪笑,“我們師兄弟十三人,哪個不是被他撿回去的?他總是這樣,隻要天資足夠高,入了他的眼,不是當場拐走,便是留下信物,樂此不疲。”
“他不僅給自己撿徒弟,還給徒弟撿徒弟。十三個親傳弟子已經夠多了,想必師尊在黃粱城看上的這個,並不是給他自己挑的,而是給我們師兄弟預備下的,倒不一定成為我們的小師弟,反而有可能成為我們的師侄。”
“二師弟,你門下那些喜歡‘惹是生非’的弟子,不就有好些是師尊看上了,硬塞給你的嗎?師尊的眼光……你是知道的,他可從來不挑省油的燈!”
“嗬,師尊想把天下英才儘收囊中,可‘天才’往往恃才傲物,目空一切,一個頂一個難以招架!”
二師兄皺眉“背後議論師尊,也就算了,偶爾我也想蛐蛐兩句……但你乾嘛用這種語氣說話?聽起來怪彆扭,像在指桑罵槐!有什麼話就直說,成嗎?”
“我一向都是這樣的語氣!怎麼在你聽來,句句話都有問題?是你耳朵出毛病了,還是故意跟我過不去?”大師兄把最後三個字咬得極重,像是惱羞成怒。
倆人險些又要吵起來,梅時雨隻當沒聽到,作為小老弟,他一般沒有插嘴的份。
在平時,他隻有兩句話說得最順口。
一句是大師兄說得對啊!
另一句是二師兄說得對啊!
或許還有第三句大師兄和二師兄說得都對啊……
然而大師兄突然調轉矛頭,指向無辜的他,教訓道“瞧瞧你身上,臟成了什麼樣子!還不把那隻臟死了的臭小鬼放下來,你打算抱他抱到什麼時候?!你隨身佩劍呢?丟到什麼地方去了?還不趕緊撿回來?!不要耽誤接下來的行程。”
梅時雨把懷裡的小朋友擱在地上,這大胖小子他也實在抱不動了。
指著廢墟,有點難為情道“可我的劍……拔不出來了……”
果不其然,他榮獲一聲冷嘲熱諷
“你可真有本事。”
一道劍光飛旋而過,梅時雨抓住劍柄,可不正是他插進地縫裡的青霜麼?
原來大師兄不知何時早就給他拔出來了。
梅時雨再怎麼丟臉,也得對他道一句謝。
“哼!”倒是他身後的小朋友,一臉不屑,冷哼一聲。
李停雲再次顯現出總能精準戳中彆人肺管子的天賦
“你好得意啊。打壓彆人,就顯得你特牛逼,是嗎?”
大師兄瞬間拉下臉來,但又不能跟一個小孩兒計較。
他若說些什麼,顯得小肚雞腸,若什麼都不說,便是吃了啞巴虧。
進退都不能。
偏偏老二還很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喂,小孩兒,你乾嘛總縮在我師弟身後?你不覺得他身上冷得像冰塊嗎?”
“他可是冰靈根,點水成冰,步步生霜,你瞧你,抖成那樣,是嫌冷了吧?”
“來來來,到大哥哥身邊來,我胸口比爐火燒得還熱呢!我給你暖暖身子!”
二師兄大大咧咧,並不計較李停雲一腳把鞋子踹進自己嘴巴裡的事情,他還是個孩子嘛,皮是皮了點,可自己小時比他還皮呢!作為一個已經“皮”了幾百年的老頑童,並不認為自己會被一個小孩子冒犯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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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過於熱情了,李停雲隻覺得他冒昧,死死摟住梅時雨的腰,寧願被凍死,凍成冰錐子,也不要被拖進他“熱情似火”的懷抱。
李停雲越是死活不肯,二師兄越是大大地舒展雙臂,老鷹抓小雞似地逗他——逗孩子是成年人的一大惡趣味,更可惡的是,他的“道士哥哥”竟然做起了幫凶,直接把他推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