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跪在滿地的玻璃碎片上，呼吸逐漸平穩。周圍的一切像被無形的手慢慢拉回現實，模糊的邊界再次凝聚成可觸摸的實物。空氣中彌漫的黴味逐漸消退，他感覺到一絲涼意從皮膚滲入骨髓。
但他的內心卻沒有絲毫平靜。剛才的幻象，如同一場暴風雨，將他僅存的一點信念撕成碎片。他從地上緩緩站起，手指上的血跡在光下顯得尤為刺目。
房間的門被風吹得輕輕晃動，那單調的聲響就像是一種提醒。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向門外，但腳步卻沒有動。張晨意識到，或許門外有他想要的答案，但他不確定是否還想踏出這一步。
“這裡是‘交界地’，對嗎？”他自言自語，試圖回憶那個陌生男人的話語。
“介於真實與虛幻之間……那麼，我是誰？”
他發現，自己連最基本的問題都無法回答。他感到身體的疲憊像重力一樣，將他拉回床邊。他坐下，將手指間的玻璃碎片一片片拔出，卻連痛感都不再清晰。他抬起頭，看向牆上剩下的鏡框。即使鏡子已經破碎，那空蕩蕩的框架依然如同一個黑洞，吸引著他的目光。
“你在看什麼？”一個聲音冷不丁地響起，低沉而平靜。
張晨猛地轉頭，卻隻看到房間的陰影中浮現出一張模糊的麵孔。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模樣，五官似乎在不斷變化，像是在試圖拚湊成他熟悉的某個人，但又始終差了些許。
“你是誰？”張晨的聲音沙啞，但他試圖讓自己顯得冷靜。
“我？我隻是你的一部分。”那張麵孔忽然笑了，笑容裡帶著一種莫名的諷刺意味。“準確來說，是你想忽視的一部分。”
“什麼意思？”張晨警惕地盯著那張臉，心中有種隱隱的不安。“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還沒意識到嗎？”那聲音輕輕笑了笑，慢慢走出陰影。他的身形逐漸清晰，最終變成了張晨自己的模樣。
張晨驚愕地看著“自己”，這與之前的鏡中倒影完全不同。眼前的“張晨”冷漠而平靜，目光如刀鋒般刺入他的意識。
“你……你是我？”張晨的聲音顫抖起來。
“是，也不是。”另一個“張晨”走到他麵前，低頭看著他，聲音中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壓。“我隻是你真正的思想，是你不敢麵對的真相。”
張晨退後一步，撞在了床沿上。他試圖穩住自己“什麼真相？”
“你到底是誰，你到底在尋找什麼，這些問題從一開始就沒有答案。”另一個“張晨”緩緩說道，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冷酷。“你以為你是在尋找真相，其實不過是在逃避現實。”
“逃避現實？”張晨重複著，感到胸口被一把無形的匕首刺中。他想反駁，卻發現找不到任何理由。
“你在不停地奔跑，卻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跑向哪裡。”另一個“張晨”繼續說道，“每一次的掙紮，都是為了躲開你害怕麵對的事實。”
“閉嘴！”張晨怒吼，試圖撲過去抓住對方。但就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那張臉時，對方的身影卻突然化作了一團黑霧，消散在空中。
“逃避吧，張晨。繼續活在你的幻想裡，直到這座牢籠將你徹底吞噬。”那聲音漸漸遠去，最終完全消失。
張晨的手停在半空中，僵硬地收回。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發現掌心的血已經乾涸，但那血跡卻仿佛成了一道道詛咒的印記，刺痛著他的眼睛。
他緩緩坐下，雙手抱住頭，耳邊回蕩著自己的呼吸聲。他的身體開始輕輕顫抖，那種深埋心底的恐懼終於爆發出來。
就在這時，房間的窗子“啪”地一聲打開，夜風卷入，將油燈的火光吹得劇烈搖曳。張晨抬起頭，看向窗外。
外麵是一片無儘的黑夜，但在遠處，隱隱可以看到一個微弱的光點。那光點如螢火蟲般搖曳不定，但卻讓張晨的心跳莫名加快。他不知道那是什麼，但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必須前往那裡。
“或許……”張晨喃喃自語，站起身，邁出了房間的大門。他沒有回頭，因為他知道，那張熟悉又陌生的麵孔可能正隱藏在陰影中冷冷地注視著他。
黑夜中，張晨孤身一人，向著那微弱的光點前行。腳下的路崎嶇不平，但他卻沒有停下。他的步伐從踉蹌到堅定，每一步似乎都在與內心深處的恐懼抗爭。
風聲中夾雜著低語，那些模糊不清的聲音仿佛在勸他停下，但張晨咬緊牙關，繼續前行。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但他的心中忽然燃起了一種從未有過的信念。
“這一次，我不會逃。”
光點越來越近，最終映照在他的瞳孔中。他的腳步逐漸加快，甚至開始奔跑。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的是什麼，但他終於感到，自己正從黑暗中撕開一條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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