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諸侯入場完畢,便到了各掌教、家主、院長入場,雖是一方之尊,但仍是諸侯治下之民,故這些大佬並不能享有單獨入場的資格,往往是四五人聯袂入場。偃師對此類人物不甚了解,遂也沒甚解說的,隻耐心等著這些人入場完,也準備入場。
隻見枝條大道上的樹根枝條無風自長,伸到各等候閣館前,這便是入場的信號了。除了一些後起之秀外,第五層的人或多或少都互相認識或者聽過對方的名號,見通路都出現,紛紛禮讓,一時竟沒人走上枝條大道。
“我們走。”
偃師不耐,招呼聲便登上了枝條,李之罔自然跟上,頓時吸引住全場目光。有人帶頭,其餘人也不顧那些體麵人的顏麵,紛紛避過登上枝條,第五層賓客的入場開始了。
到了此等嚴肅場合,沒人敢輕慢,紛紛趨步禮往,以顯示對王的尊敬,李之罔也不例外。他其實有些緊張,總覺得這一切好似幻景,甚至會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的步伐是否有些太過急促,但越是這樣,越是急促。
“心放平,就當是一次尋常晚宴。”
走在前麵的偃師適時的提醒讓李之罔有了好轉,他呼吸逐漸平穩,腳步也放鬆下來,總算是平安無事地入了萬壽塔。
跟隨著侍者的步伐,二人來到第五層,呈上沈惜時為二人備好的禮物後,便入了會宴廳。李之罔抬眼看去,整個會宴廳不下千丈,設有數十處桌宴,穿著華麗衣衫的侍女已站定一旁,而且其內四景皆有,既可寒冬煮酒守夜寂,亦可風春抿茶靜安眠,這還僅僅是第五層,在場的賓客恐都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上麵的樓層該是何種天景。
偃師也有些恍神,叫醒尚處在震驚的李之罔,便往冬日桌宴走去,卻是其最愛雪景。剛一坐下,便有兩名侍女從景中走出,為二人添茶,之後也不離開,竟是為每人配了一名。
李之罔有些少年心性,對於周遭新事物充滿了好奇,眼瞅個不停,不時驚歎一聲,卻沒注意到鄭斂已到了麵前。
鄭斂自不是來找李之罔的,他看向偃師道,“遊致遠,我已打聽清楚,你懸儡派不過區區二十三人,便敢威脅於我?”
“那鄭公子乾嘛來尋在下?”偃師露出不解的神色,隨後恍然大悟道,“在下知曉了,公子是怕某將公子做的那些醃臢破爛事兒捅漏出來。”
“你知曉便好。”鄭斂威脅道,“隻要你敢將以前事說出哪怕半句,宴席之後絕活不到第二日。”
待鄭斂走遠了,偃師才道,“事實上,隻要某在鄭斂麵前露了麵,就絕不會活到第二日。”
“他怕掌教把以前的事抖落出來?”
“嗯,你附耳過來,某給你說道說道,直讓其身敗名裂。”
李之罔聽了偃師的安排,大呼奸詐,其不愧是能做幕僚的人,滿肚子壞水,若真能順利施行下去,鄭斂甚至包括整個鄭氏都危矣。
又等上一陣,眾賓客都齊了,侍者們便開始上菜,但沒人動筷,隻喝茶品茗,卻是主人家永安王還沒說話呢,而為了打發這段枯燥時光,眾人也就自發地玩些桌上遊戲,以供娛樂,李之罔和偃師也參與進去,好不自在。
大約過了有兩個時辰,天已暮,隨著一陣沉重的鼓聲響起,眾人皆肅穆正坐,沒多時便聽見一個沙啞的聲音道,“今兆天年,寡人滿一萬八千歲,賓朋滿座,諸客雲集,不甚欣慰。願諸位皆享佳宴,共度良辰,以為後世長傳。”
眾人皆鼓掌喝彩,也不管永安王是否能聽見。
永安王繼續道,“寡人雖年邁,然猶不敢忘先父、王上囑托,曰民為貴,而君輕呼,故經略地方、開源節流,以使黎生安康、山門和諧。但此非寡人一人之功,乃國民共建,故趁此良時,寡人宣布減賦稅十年,更會陸續推行新政,以不愧先父殷囑、王上厚愛。”
一番話下來,眾人又是喝彩一陣,並且比之前更為勢盛,大半是由於給了實際好處的緣故。之後,永安王又說了些其本身的治國方略和近年成就,便宣布壽宴正式開始,又是一片喝彩之聲。
萬壽塔第八層
永安王坐在主位,左首從上往下分彆是殺生王沈昱、晦朔公主沈惜時、拒敵城主齊雨思,右首從上往下分彆是恩享王王守德、扼沙將軍慕天炎以及北河公主慕玄機,承平王王守行、天陰公主沈華璐皆未到場。與第五層熱鬨的氣氛相比,第八層就顯得頗為凝重,這主要還是由於齊雨思送出的第二份壽禮。
“齊城主這是何意?”永安王的臉陰沉得能攥出水來,隻因他麵前擺了隻老鱉,“非要在這日子惡心寡人一番?”
雖然黑獅城是永安王的大本營,但齊雨思猶然不懼,隻笑笑道,“這鱉乃是孤親自下鏡湖撈的,整整活了一千八百歲,恰與你壽辰相應,難道不是吉兆?況且,關於靜閒宮的事,你是否要給孤一個交代!”說道最後,齊雨思直指要結。
“靜閒宮?”永安王微眯住眼,冷然道,“這是你拒敵城的行宮,與寡人有何乾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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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既然敢點破,便是有了證據,難道你永安王活了一萬八千歲卻不敢承認,甘願作那縮頭烏龜?”
各位諸侯本是老神在在的,沒人會沒事乾摻和這些糟粕事,但聽到齊雨思所言還是紛紛皺眉,畢竟這已算赤裸裸的辱罵,而這對於他們的尊貴身份來言是絕不能接受的。
果然,永安王拍案而起,怒喝道,“寡人本就未邀請你,但你厚著臉皮要來,寡人也就認了,誰料竟敢折辱寡人。不愧是不識禮數的南洲土著,就如你那父親般,前腳將中洲攪得一團糟,後腳就回了南仙,真是一家人難進兩家門。”
“你這老匹夫,安敢再說孤父親一句?”齊雨思從神府中拔出大劍,一劍將桌案斬碎,惡狠狠道。
“兩位消消氣,有話好好說。”沈惜時萬般無奈地站起來充當和事佬,她在皇室諸侯中年紀最小,深得諸人喜愛,雖是永安王的姑姑,但其實一直被當做小輩來看待。再加上她長得甜美,任誰也會給三分薄麵。
“惜時姑姑,你可聽得清楚,是她先折辱我,非是寡人故意興亂。”永安王雖還爭著,但已緩緩坐下。
齊雨思也擺擺手,給足沈惜時麵子,坐下後道,“孤隻要一個交代。”
沈惜時輕舒口氣,二人幸虧沒打起來,不然她的計劃肯定要落空。待二人平複陣後,她才道,“兩位都是王下之臣,應勠力並肩,而非生隙冷淡,如此既非王、後所願,亦非吾等所願見也。想來其中自是有些差錯,不如二位輕聲和語把事情講清,雨思妹妹你先來?”
齊雨思點點頭,接過話茬道,“孤二十日前來到中洲,剛到鏡湖便發現靜閒宮被毀,查了十日才找到罪魁禍首,便是永安王麾下的一名將軍,這難道不是受永安王指使?”
“哪位將軍?”永安王問道,至於證據他沒有追問,到他們這種地位的人不屑於說謊。
“喚做‘奕輝’的韋蕩,你的廣威將軍。”
永安王沒有再言語,隻低聲吩咐人將韋蕩帶來,一時壽宴沉默下來,唯有披著黑袍不露麵目的恩享王吃喝不停的聲音。過了一刻鐘,韋蕩便在兩名永安王近衛的押送下帶到廳前。
“韋蕩,靜閒宮的事是你做得?”永安王問道。
韋蕩撲通跪倒在地,忐忑道,“不敢欺瞞王上,正是臣下所做,但其中尚有隱情,懇請王上給臣下一個辯白的機會!”
永安王看眼齊雨思,見其並無異色,便道,“且說來。”
韋蕩向齊雨思拜首一番,喃喃道,“三月前臣奉命追討仁盜客,設下了天羅地網,其無處可逃,便竄入了靜閒宮中,臣無計可施,隻好火燒行宮,還望城主大人寬恕。”
“仁盜客?”齊雨思想了想,這是一個數年前開始流竄中洲的組織,其不事生產,打家劫舍,頗為神秘。她追問道,“那火燒靜閒宮之後可有仁盜客屍體留下?”
“一具未有。”韋蕩誠實道,“事後臣想來,仁盜客屢有逃脫之機,但總能被臣下追上,似乎正是欲引誘臣下前往靜閒宮。”
眾人有些沉默,不清楚韋蕩之言是求命編造的,還是確如其所言。就在這時,隻專注吃食的恩享王突然開口,讓韋蕩和其餘侍從退下。
他的聲音如腐木般乾涸,沙啞異常,“王城對仁盜客頗有關注,一直在觀察著這個組織,其所作所為分析來便是一個目的,顛覆王朝。靜閒宮一事或許就是仁盜客的一次陰謀,便是欲圖掀起永安與南洲間的爭端。”
恩享王在諸人中年紀最長,年輕時又屢屢征討四方,頗有威望,眾人聽其言自是信了七、八分。
有了恩享王的論斷,永安王也對此事件有了大體了解,遂向齊雨思道,“如此看來,我二家還是和睦相處的好。至於韋蕩,可全憑齊城主處置。”
齊雨思擺擺手,“韋蕩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隻要永安王給出一個公道的處罰便可。”
“撤其職務,逐出永安,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