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無不可。”
永安王和齊雨思說道幾句,此件事便算徹底翻頁,壽宴也終於邁上正軌,七位強權諸侯觥籌交錯,說些各自封國的趣事,方才劍拔弩張、針鋒相對的局麵幾如虛幻。
萬壽塔第五層
李之罔從未見過如此豐盛的宴席,他雖記著偃師的吩咐,但還是無法將注意力從佳肴中移開,壽宴剛開時便大快朵頤,恨不得將眼前菜品儘皆入腹,雖無可能,但仍是吃得個肚皮圓滾才罷休。
他拍了拍肚子,喝下口茶水,見陸續上了些娛樂,有舞女遊天、流觴曲水、玄理清談等諸多項目,極儘滿足賓客的各種追求。他雖不懂,但也湊個熱鬨,流連於各項娛樂間,同時也找人說說話。
“老兄雅興,這舞女婀娜多姿,輕盈柔美,真是人間難見。”
“那可不?”喚作王丞的富態老翁笑道,“這些舞女可都是王上私藏,我等能有幸一觀,已是命中大幸了。”
“嗯,雅。”李之罔附和道,“但有些太雅了,老兄想不想來點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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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地個俗法?”王丞來了些興趣,宴席是大雅之堂,俗又能俗到哪兒去。
李之罔心中竊喜,這人上鉤了,低聲道,“等會兒啊雪穀那邊有個賭局,但與尋常的不同,賭的是一個故事。您覺得故事會往那邊發展呢,就賭哪邊,說不得到最後這故事裡的正主還會竄出來呢。”
“哦?還有這等趣事。”王丞暼了眼雪穀,有個疑惑,“可這如何保證莊家作偽,故事畢竟僅是故事,不似牌九般勝負分明。”
“這老兄不用擔心。”李之罔拍拍胸,“賭局開始前會有個小冊子,故事結束後會給大夥兒一覽,保證與裡麵彆無二致。”
“行,等會兒老夫去湊個熱鬨。”
李之罔見王丞答應下來,不由一笑,坐了會兒便借故離開,卻是去找其他人說道說道賭局的事。若真是僅講個鄭氏故事,恐怕參與者寥寥,但故事配上賭局,則會讓看客們不由自主的參與進來,細細聽聞故事的曲折離奇,不得不說偃師這一手下得極妙。
二人各有安排,李之罔負責找賭客,偃師則去找人認識,隨意地透露些鄭家故事,讓人升起期待感,雖都是閒聊,但分工卻是不同的。三個時辰一晃而過,李之罔看見偃師向他招了招手,忙跟身邊人說道幾句,便急忙竄回了雪穀。
此時偃師身邊已經圍坐起了十幾號人,有人被勾住了興趣,問著,“那遊致遠不過一泥塑瓦匠,怎會被李家貴人賞識?”
“莫慌,莫慌。”偃師嗬嗬笑道,“再等會兒,到時候在下一定原原本本的把這故事講清楚。”
第五層攏共賓客在一千上下,陸陸續續地有人靠過來,四十來丈寬的雪穀很快便坐得滿滿當當。幾近半數的賓客都聚集在一塊兒,看著好不熱鬨。
偃師示意李之罔走上前來,拿出袖中小冊子道,“諸位想聽故事的有,想賭一局的也有,無論是想聽故事的還是想賭一場的,在下都歡迎之至。屆時在下講到故事跌宕處,會暫時停頓,由各位找我身旁的這位小兄弟猜測下注,至於故事的全貌則在此冊子之類,賭局完畢後諸位可儘情觀略。”
偃師一番話結束,李之罔適時拱手示意。
“偃師老兄,速度開始了,吊了咱們幾個時辰的胃口,也該讓咱們一聽為快了吧!”有人起哄道。
“這就開始講了。”偃師麵色變得嚴肅,再剝開傷痕的滋味兒極不好受,他幽幽道來,“話說,嶺南道柳葉州柳葉城有一年輕瓦匠喚作遊致遠,身長八尺,麵若黑炭,在倒懸寺乾著為神像塑身的活計”
偃師將他的故事從柳葉城開始,先是講了講遊致遠的日常生活,好讓眾人對其有個大致了解。但他並沒有執著於此,在交代完遊致遠的性格、處事風格、前半生經曆後,很快就轉入其被鄭家貴人發掘,進而飛黃騰達的主線,當然為了避險,故事中的鄭家乃是由李家替代。
偃師詳細講明了為何區區瓦匠為何會被貴人發掘的緣由,並未在此設賭。他講到遊致遠被貴人帶到黑獅城後,便止住不講,向眾人道,“這遊致遠修為太低,而黑獅貴人又太多,實在生存艱難,諸位覺得其是攀龍附鳳了,還是泯然眾人矣了呢?”
在場賓客一聽,知道是要下注了,當即便有人道,“既然是故事,這遊致遠作為故事主人翁,自然步步攀升,在下便押五百龍塵,賭他一年內在城中站穩腳跟,五年內小有名氣。”
有人反對,“李兄說得有理,但故事絕不會一帆風順,在下便賭其五年內一事無成,二十年才小有名氣。”
眾人隻為娛樂,並不為斂財,故押多少年的都有,三年、五年、十年,甚至還有位直接押了個五十年,隻因其便是在黑獅城艱苦耕耘五十載才發跡。這可把李之罔忙壞了,不僅要收龍塵,還要記下對方的名號,而且還得根據賭注大小實時調整賠率,但也慢不得,托得久了眾人也沒了繼續聽下去的興趣。
見再沒人下注,而李之罔也已記好後,偃師便繼續講起來,隻聽他道,“遊致遠初出茅廬,以往隻聞黑獅名卻從未到過,如今身處黑獅,竟生了畏懼之念,兩年間一事無成,隻在李家貴人手下做些尋常差事。這事情的轉機出在第四年,彼時李家生意出了些差錯,但又一時無人可用,遊致遠臨危受命,反倒把事情解決了,如此才算徹底入了李家貴人的眼,又花了六年時間做到主管一方產業。故此,遊致遠乃是花了十年時間才在黑獅城站穩腳跟,進而小有名氣。”
賭局有輸有贏,但眾賓客都不是卻錢的主兒,倒沒人哀嚎,隻有那些押了十年的賓客才哈哈大笑。
偃師又繼續講下去,此時他已不再以遊致遠的視角展開,而是站在一個更高的角度,涉及到鄭家貴人、鄭家大小公子。鄭主愛幼,而長子有才的局麵頓時如聞在目,也讓眾人心糾遊致遠該如何在兩公子日益頻繁的爭鬥中活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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偃師另辟蹊徑,還沒有說遊致遠加入了哪一邊,便讓眾人猜測大小公子誰會獲得最終的勝利,至於賭局勝負,則隻有故事結束後才會揭曉。
這一輪賭局完全隻能靠猜,眾人既已入局,便不會輕易退卻,紛紛依照自己的經驗下注,有些人認為有才而能長久,便押了大公子,有人則認為兄弟鬩牆,勝負完全看長輩偏愛,便押了小公子,反正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無論如何,偃師的故事還是要繼續講下去。他從遊致遠認為大公子能獲勝進而投其所好開始,再到因被大公子所救而忠心效命,其間穿插著一些鄭氏的產業分布、人員構成等。隨著鄭家貴人的突然逝世,故事來到了高潮,兩兄弟的爭鬥不再藏於暗處,而是拚勁全力地招攬外人、歸心族人,都拚儘全力想拿下家主之位。
好的故事總是順理成章地展開,又出人意料地結束。大公子本來勝券在握,但家族生意卻突出變故,不得不分心應對;忠心的謀士又離奇叛變,致使滿盤皆輸,慘死在外。
其間偃師並沒有一味地講故事,而是設置了好幾處懸疑點讓眾人下注,極儘所能地滿足了在場賓客的探求欲,這也使得好些人因為代入了遊致遠而對最後的淒涼結局歎息不已。
“偃掌教,故事便就結束了?那遊致遠逃出黑獅後又是何種遭遇呢?”一個女子擦著眼淚問道。
“遊致遠隱姓埋名多年,隻求一個揚名複仇的機會,或許他今日便在這宴廳之中。”偃師幽幽道。
“他在此處?”那女子站起身來,往四處看去,喊道,“遊致遠在嗎,出來一見!”
陷入故事的不隻該女子,好些人都自發喊起遊致遠的名號來,他們都已在黑獅城站穩腳跟,但誰都不知最後的結局是否與遊致遠一般。
這樣的響動不免地驚擾了其他未參與賭局的賓客,不時便有人靠過來向賭客們一探究竟,其中就包括鄭斂。
他稍微一打聽便知道偃師把自家的事講了個底漏,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衝上坐台,質問道,“遊致遠,你這是何意?難道忘了我對你的警告不成!”
偃師不應,看向眾人道,“諸位現在應該知道了,遊致遠便是在下,而眼前的鄭公子便是故事中的李家小公子。”說著,他又看向鄭斂道,“鄭公子,在下講的故事僅是以在下經曆淺言,其中多有疑惑,而公子貴為一家之主,恐了解得更為詳實,可否為在下解惑一疑,那便是公子的父親是如何死的?”
鄭斂不敢答,抽身想走,卻有人呼道,“不準走,把事情講清楚來。”
一言發出,眾人呼應,便是雪穀間一眾賓客都擋住鄭斂,直讓其出走無路。
鄭斂滿臉憤恨,但又無法動粗,隻好哽咽道,“老父是自然病故,非受人所傷。”
“方才公子沒在場,其實故事裡已經講清了,貴人自然是病故而亡。”偃師促狹笑道,“但這是不是代表公子承認了自己便是那故事中的小公子,犯下了殘殺兄長,霸占長嫂之事?”
鄭斂雙目圓睜,直到此時才發現自己中了偃師的詭計,但他不能走,否則便算坐實了,隻雙目緊盯著偃師,恨不得當場吞啃其肉,解釋的話語卻說不出半句來。
“永安王到!”
偃師的故事講了太久,咻忽間已過去一晝夜,而永安王也已慰問完第七層、第六層的賓客,出現在了第五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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