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塑像魚兄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不知為何,李之罔對於這些飽含各種死法的雕塑頗為心懼,甚至連他的行動都受到了影響,步履逐漸緩慢。
“知曉,但李公子做好聽得準備了嗎?”魚九則看李之罔點了點頭,才繼續道,“這些雕塑都是以慘死者瀕死時的模樣參照而成,無一不蘊含著對生的向往和對死亡的恐懼,李兄畏懼於生死,故此才躊躇不前。”
李之罔呆立在原地,他畏懼生死?從蛇蟒地窟中蘇醒過來時,他沒有畏懼蛇群;偃師和沈惜時要用他來實驗新式儡肢時,他沒有畏懼可能的副作用;當聽到沈惜時的哭泣後,跳下逆流河時他沒有畏懼河流的湍急和時間的捉弄;當身陷沐血營時,他沒有畏懼朝不保夕的生活。但現在魚九則卻說他畏懼生死,如果他畏懼生死的話就不會走到這一步,早已跟隨著齊雨思,尋找到自己的家鄉。
“魚兄說笑了吧?”李之罔強顏一笑,“你不知道我經曆過多少,倘若畏懼於生死,我絕不會出現在此地。”
“這沒什麼不好的。”魚九則拍拍李之罔肩膀,繼續往前走,“這條大道對我於無物,因我心中早無生死之念,可這樣就真的好嗎?”
“魚兄何意?”李之罔跟上追問道。
“我們是人,人本來就天然地畏懼各種事務,而倘若連係根本的生死之隔都不怕,那還能叫做人嗎?李兄應該慶幸,你仍保持著身為人的底線,既不會瀆神害人,亦不會枉顧良俗世情。”
李之罔沒想到,在魚九則的口中,畏懼生死竟然是這麼一種可貴的品格,但凡換任何一個人來說,他絕對會嗤之以鼻。這時的李之罔還並不甚能理解,那要到很久以後,在經曆了南仙陸沉、神隻降世等諸多事後,在他偶然聽到魚九則的後續後才終於想清楚今日的話,隻是那時他已徹底放棄了對生的希冀,隻盼望著在完成自己被他人所寄托的使命後沉溺於死亡的安眠。
又走了段路,魚九則指著前方道,“前麵要小心了,跟著我的步伐,可不能出錯。”
李之罔不明所以,但魚九則既然都如此說了,他照辦便是。
走著,他發現些怪異,在他二人腳步之外,偶有漣漪綻起,而魚九則或直行或繞路,絕不會碰漣漪一步,遂問道,“魚兄,這些漣漪是何物?”
“被提取出來的惡魂,行護衛之責,隻要我們沒碰到,那麼就沒事。但倘若碰到了,肯定小命不保,畢竟這些惡魂無身無質,我們沒有招架之力。”
李之罔默然,從一開始,魚九則就表現地對此地極為了解,但他僅是區區一個囚犯。他不由地望了眼魚九則,準備找個機會好好問問對方的身份,其絕對不可能隻是梵惑道門的內門弟子這麼簡單。
小心翼翼地越過惡魂遊蕩的區域後,二人終於是來到一道緊閉的大門前,隻見魚九則什麼都沒做,身子卻自然變化為章魚的樣子,甚至連聲音都一般無二。
“魚兄,你真是讓我琢磨不透。”
魚九則不答,直接叩響大門。
“將軍正在休憩,有何事明日再報。”
門沒有打開,但是從裡麵傳來個年輕的聲音。
“發現了要緊的事,事關國王陛下,急需向頭兒稟報。”魚九則用章魚的聲音說道,帶著點緊迫的意味,“屍婢子,你最好把門打開,誤了大事我拿你是問。”
一段沉默後,屍婢子的聲音從門後傳來,“我要先稟告將軍,將軍說行,那才行。”
“會開嗎?”李之罔問道。
魚九則胸有成竹地笑道,“彆急,入欲雖是個蠢貨,但卻極度地忠心,聽到是關於國王的,他一定會放我們進去。”
果然,沒過一會兒,門就開了,一個赤裸一身的女子站在門後,應就是此前應話的屍婢子。
“彆看了,雖然她很美,可不是個活物。”魚九則低聲扯了把李之罔,二人當即跟在屍婢子身後往裡走。
“她確實美,但很怪異,身上沒一塊皮膚是一樣的,就像”李之罔小聲說道,說到最後突然想不起那個早就想好的詞來。
“拚湊。”魚九則接道,眼中閃過一絲不被人察覺的癲狂,“她是用各種女子的屍體拚湊出來的,每一塊肌膚、每一根血管都是完美至極,就連臟器也是精挑細選。”
“可是她身上沒有一點針線的痕跡。”
“那是因為用了其他的法子。”
“魚兄對此地好生了解。”
“彆急,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後麵會告訴你的。”
二人遂不再小聲交談,一路跟著屍婢子往前走。
入欲將軍的房間很大,大得根本不像監牢的任何一個地方,而且裡麵擺放的東西都華麗至極,不是鍍金就是鑲銀,皆閃耀著斑駁金光,有如至尊宮殿般,晃人耳目。
離得很遠,李之罔便看到了入欲將軍,其無比肥大,像座小山般,躺在由金石玉器雕琢出的高台上,一條筆直的玉木道順著他的大床徑直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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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高台附近,屍婢子便示意二人止步,朝上喊道,“將軍,人到了。”
“章魚,你說你發現了事關陛下的東西,是什麼?”入欲將軍的身子沒有動彈,但卻有聲音傳來。
“是聖女血肉,或許可以治陛下之苦疾。”
“就是你身旁那人?”入欲說道,“屍婢子,把他們帶上來,讓我看看。”
謎團越來越多,李之罔已摸不清楚,事已至此,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二人走在後頭,魚九則特意放慢腳步,待離屍婢子遠了些,才小聲道,“記住入欲的弱點在腳後跟,屍婢子的在肚臍。”
李之罔點頭示意,表明自己已經明白。
入欲將軍與章魚一樣,身上多手多腳,與章魚健壯的個子不同,其極為臃腫,雙眼都被臉上的肥肉壓得隻露出個眸子。他已經坐了起來,但就這麼簡單的動作就讓他疲憊不已,喘著粗氣道,“把上衣脫了。”
李之罔知道說得是他,聽話地解下衣裳,露出胸口的數十個針孔。
“看過了?”入欲這次問得是章魚,隨即又道,“確認沒問題的話就隨我去見陛下,先等我更衣。”
看來章魚極得入欲的信任,連確認都不確認就相信下來。
“確認過了。”魚九則緩步靠過去,見入欲沒反應又靠得近些,低聲道,“但有些不太尋常的。”
“什麼不尋常,你彆搞這種欺君的事,惹怒了陛下,誰都保不了你。”
“就是”魚九則又走得近些,隻與入欲有一臂之隔。
“就是什麼,彆他娘婆婆媽媽的!”
“就是現在!”
魚九則大吼一聲,從懷中掏出屠刀一刀斬向入欲的肚子,另隻手也不閒著,直往入欲的麵門走,一瞬間就掏下其兩顆眼珠子,最後整個人跳到入欲身上,死死把他抱住。
來的路上,二人就分配好了武器,魚九則用屠刀,李之罔用手術刀。見到魚九則已經行動,李之罔也不甘示弱,藏住的手術刀立刻拿出,抱住入欲的左大腿就往腳後跟捅。
這一切都在一瞬之間,一旁的屍婢子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見到入欲慘叫不已,肥大的身子立時萎靡下去,卻是腳後跟被捅破後鮮血如泉湧般傾瀉不已。
“李兄,你去把屍婢子解決掉!彆讓她通知其他人。”入欲反抗的時候一直抓著魚九則的後背猛捶,他現在咳血不止,暫時沒了行動的力氣。
“好!”
李之罔答應聲,拔出手術刀便向已經往高台下奔逃的屍婢子追去。
一方追,一方逃,李之罔又有《驚鴻步》加持,剛到高台之下他就一把抓住屍婢子的脖子,手術刀從後背捅進,肚臍眼捅出,頓時屍婢子就癱倒不動,立時死了。
李之罔把手術刀拔出來,放任屍婢子的屍體倒在地上,但見她的肚子裂開個大洞,幾百雙手從中爬出來。他有心去阻止,但手實在太多,他隻踩碎幾十隻便漏了好幾隻手出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逃出去的手往一個地方爬去,按響藏匿起來的按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