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詞儀的喊聲吸引了不少目光看了過來,傅重巒有些尷尬的抬手扶額,勉強遮住自己的臉,瞪了這小孩一眼,神色無奈。
“你哪來那麼多為什麼?……”
“你同那個顧二在一個課室,我跟他賭約還沒完呢,總不能天天被他盯著吧,阿離我這不是沒辦法嘛……”
傅重巒儘量耐心的解釋了幾句,見宣詞儀還是繃著臉,也屬實拿他沒辦法。
對麵之人沉默的聽完,目光在他麵上掃了一圈,認真的思考了番,便有些失落的摸了摸鼻子,泄氣一般的趴在書桌上。
“好吧好吧,總歸日後我經常過來找你便是……”
傅重巒被他的語氣逗笑了聲。
“你是三歲小孩嗎,這麼粘人?”
宣詞儀被說到痛處,猛的直起身,目光如炬,神情激動剛想解釋,意識到周圍都是人,便湊過來壓低聲音說話。
“不是!這裡欺負人的現象太多了,我隻是想著你一個人,有我在保護你……”
傅重巒腦中停頓了一下,想著宣詞儀說的話,眸中閃過方才被拉出去的那個身影。
淡薄的眉尖皺了起來,傅重巒麵色帶了點冷的問了句。
“欺負?”
宣詞儀點了點頭,壓低了聲色。
“這裡有群世家子弟專找那些看起來好說話的欺負,彆說寒門子,他們看誰不順眼便會找誰麻煩……
這群人家裡要不是品階官職高的,要不是親王後代世家大族弟子,挑起事來跟不要命似得,我兄長隻說讓我安分,能不乾涉參與便當看不見……”
傅重巒聽的直皺眉,打斷了宣詞儀的話。
“連孟祭酒也不製止?”
宣詞儀被問的撓撓頭。
“應該……他們也沒有鬨到祭酒大人麵前……哎呀,總之,要是他們找你麻煩,阿寧,你一定要來找我……”
宣詞儀目光中的擔憂很分明,傅重巒同他對視了眼,扯了抹笑回應。
但藏在袖子中的手卻不由的緊握成拳。
國學監教學森嚴,便是在傅重巒當年上學時,這樣的欺淩便是有,也很少會擺在明麵上,現在怎麼會,縱容世家子弟隨意欺辱寒門學子呢?
到底,這其中,是有什麼緣由,他尚不清楚嗎?
傅重巒的眼眸中閃過幾分晦暗,他低垂著眼睫,遮掩了他此刻的情緒。
宣詞儀一時也沒發現傅重巒的神色有什麼不對,仍舊在一旁嘀嘀咕咕的說話。
不遠處,靠坐在半開的窗邊,目光不善的盯了這邊許久的顧二一群人,這會看見的便是宣詞儀一直說話,傅重巒卻沒怎麼理會的情景。
一眾臉色紛紛複雜起來。
其餘人不敢亂說話,隻敢瞥幾眼顧二的神色。
顧守野神色不耐的收回了目光,輕嘖了兩聲,表達了他的不耐煩。
還在書桌前看書的南宮抬頭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淡的笑了聲。
“看不順眼方才你就應該把宣二攔下來,不讓他過去找盛寧,你現在生什麼氣。”
顧守野垂眼看了看他,目光帶了點你在說什麼的荒謬之色。
“你哪隻眼睛看見小爺我生氣了?”
“……”
沉默了片刻,顧守野有些無語的,走過去俯身一掌拍在了南宮的書桌上,他目光冷冷的掃了南宮一眼。
“不是,那小子是被那家夥灌了什麼迷魂藥不成,上趕著去巴結他?”
顧守野心中還是對宣詞儀近來天天去找傅重巒的舉動很不滿的,但他比較能裝,一般人看不出來。
南宮目光盯在顧守野落在他桌子的手上,眼眸微斂,帶了幾分殺氣,等顧守野發覺不對,猛的收回手時,他才隨意的回了句敷衍一下。
“交什麼朋友是彆人的權利,話說,你是不是對人家盛公子意見有點大了?”
“胡說?!”顧守野臉色一變,麵上帶了點被戳穿的惱羞成怒。
“我不過是在替宣二感到不值罷了,你彆忘了,我跟盛寧之間還有賭約,連我被他坑了一回,不防著點他,萬一連宣二都被坑了怎麼辦??!”
顧守野找到理由說服自己後,說話都大聲了起來。
南宮虛虛斜看了他一眼,無奈的搖搖頭,懶得再說。
“隨你。”
顧守野嗤了聲,沒什麼意思的回到座位趴著睡覺去了。
後麵的一日的時間過的宛若度日如年,無非就是上課上課上課。
傅重巒一日上下來,腦子都要大了,也難怪先前宣詞儀總是被說逃課出去瀟灑。
午後餘暉,太陽落在群山屋簷的背後,剩下微散的雲尾,漫天的紅霞彌漫在天邊一角,宛若一卷雲織的紗幔。
伴隨著一群歸家離開的國學監弟子的人流,傅重巒走出國學監的大門,遙遙就看到了白義在馬車邊朝他招手。
傅重巒神色緩了緩,剛要抬步走過去,肩膀卻忽的被重重的撞了一下,險些沒站穩。
白義遠遠看見,忙的朝這邊跑了過來。
傅重巒抬眸去看撞自己的人,卻發現那人低著頭,走的飛快,一路穿著人群,頭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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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往下,傅重巒看到了那邊帶著墨色汙漬的衣擺。
剛愣神片刻,白義便走到了他身邊。
“公子,你沒事吧?”
傅重巒微微搖了搖頭,目光淡淡的收回。
他方才,為什麼會覺得,那個背影,十分的熟悉,好似,像極了誰……
許是,他自己看錯了。
傅重巒捏了捏自己發疼的眉間,沒再說什麼,轉身同白義離開歸家……
……
夏日的夜色濃重的好似墨池在水中暈開,羊腸小巷裡,叫喚不歇的蟬鳴聲不絕於耳。
四下安靜的院落中,並無半點燭火,一切安靜無比。
直到院落的主人,悄摸摸的推開門,一臉謹慎的回到這裡。
旬知扒在門邊,朝巷子外麵看了半晌,確定沒什麼人跟蹤他,這才鬆了口氣轉身。
一轉身,尚未回神,麵前突然出現一張飄在半空的臉,麵帶詭異滲人的微笑,火折的細微火光將人襯得十分的陰森嚇人。
旬知嚇的登時腿一軟,一個老太太摔跤,啪嘰一聲坐在地上。
魏嶺看到此狀,顧不得形象就哈哈笑了起來。
笑完看見旬知還在發愣,笑的更燦爛了。
他跟肖從章一個時辰前便來這裡等著他回來了,倒是沒想到,過了國學監下學的時辰,天都黑了,這小鬼還沒回來。
不用腦子想就能猜到他定然跑出去自己瞎搞了。
肖從章自黑暗處走了出來,垂眸掃了眼地上的旬知,隨後轉身往屋子裡麵走去。
魏嶺則好心的將人拉起,拍了拍他的肩,讓他好自為之。
旬知臉色發白,惴惴不安的跟著走了進去。
微晃的燭光下,肖從章的臉上黑沉,麵無表情的坐在桌子前,兀自的喝著茶。
燭光一照,旬知才想起自己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忙的低下頭去,不敢看肖從章。
魏嶺靠在門上,含笑的目光在看到旬知臉上的傷時,眼眸微眯了起來。
“怎麼,被人欺負了?”
這小子還有能被欺負的那一天?
旬知轉頭瞪了魏嶺一眼,剛想懟回去,肖從章卻開了口。
“怎麼回事?”
旬知忙的用目光瞟了一眼,麵對肖從章的威壓,隨後聲音小若細蚊的解釋。
“在國學監跟人鬨了點矛盾……”
肖從章聽完眉間頓時皺了起來。
他上下掃了旬知一眼,發現他隻是麵上有傷,其他地方看著沒什麼問題,才稍稍鬆了口氣。
“往後動手,不要讓自己吃虧。”
旬知忙的點了點頭。
知曉肖從章沒怎麼生氣,樂嗬嗬的笑了聲,走過去給自己也倒了杯茶喝了起來。
“方才做什麼去了,我不是交代過,沒叫你行動之前,老實待在國學監裡聽學嗎?”
肖從章側眸看了眼他,目光淡淡。
旬知動作一頓,茶水半上不下的。
總不能告訴肖從章,他方才偷偷去那個地方轉了一圈吧……
“有點事耽擱了……”這話旬知說的心裡也發虛。
魏嶺在身後一笑,這小子,屁股一撅他倆就能看明白他乾了什麼。
想到那個地方,魏嶺餘光掃了眼肖從章,無奈的歎了口氣,上前給了旬知後腦勺一掌。
“裝?還裝呢,彆以為關競月不在,你就可以不管不顧的……”
肖從章在一旁冷著臉不說話,旬知聽見關競月的名字被提起,心裡頓時一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