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麵之下露出的那半張勝雪的麵容,格外的年輕。
那人同柏西宴對望,一個是高位者的從容審視,一個是掌控者的桀驁冷漠。
很難想象,這樣的兩個人,這會能心平氣和的在此坐下說話。
“柏相倒是挺會躲清淨的。”
那人唇邊露出一抹略帶嘲諷的笑,伸出手支著下頜,一副饒有趣味的模樣,眸光昏暗潮濕。
柏西宴眉尖微動,指尖處摩挲的黑子抬手落在了棋局上的一處角落。
聲音都帶著幾分冷淡。
“既然知曉本相並不想摻和其中,先生何必又尋了過來。”
柏西宴的目光一凜,眼皮微掀望向對麵的人。
那人聽懂了柏西宴話中的深意,笑意淡了下來,語氣帶著幾分可惜。
“自是找尋一位盟友。”
那人隨意抬手拿起手邊的一顆白子,幾乎不加思索的落棋。
棋盤上原本被黑子圍死的白子,在一瞬間如同活水注入,滿盤盤活。
謀士談棋,則以身為棋子,步行其間,需的千般思索。
單憑一子棋,兩人間已初見高下。
柏西宴的眼眸隨意瞥了眼棋局,下棋的欲望減半,麵上多了幾分厭煩之意。
雖然心中不耐著想要趕人,但端著麵上的功夫,柏西宴還是替對麵親手倒了杯茶。
“本相早已說過,我並不想殺肖紊,先生找我做盟友這個念頭,還是趁早打消為好。”
“為何?”柏西宴的話宛若過堂風一般不曾入對麵之人耳中,那人扯出一抹陰鬱冷淡的笑,語調嘶啞。
“你我才是一路人,與其在朝堂上裝成賢臣君子,倒不如合謀,一起毀了景家的一切。”
那人說話間情緒變化很快,一會冷靜一會瘋戾,讓人無端感到不適。
柏西宴的目光可謂是冷淡。
他輕嗤了聲,看向對麵之人的目光帶了幾分輕嘲。
“先生可是來的時候未曾吃藥?”
他兀自給自己倒了杯茶淺酌,姿勢優雅隨和,瞄了眼窗外天色,低聲含笑道。
“還是吃點藥吧。”
話音落下,那人周身的瘋戾之氣稍稍淡去,漆黑如深海的眼中泛起冷冷波光。
他冷然的勾唇,笑的清朗,絲毫看不出方才的陰暗。
“柏相還挺會說笑。”明明是冒犯之語,麵前之人卻絲毫沒有生氣的模樣,好似並不能理解這樣普通的字句之間所暗含的意思。
宛若一個不諳世事,不通文俗的癡人。
並非不惱,隻是不懂。
柏西宴的眼眸暗了下來,在烏黑的眼睫下忽明忽暗。
窗外已然有縷縷晨光透射進來,天光虛明,似黃昏破曉時。
“今夜你的人鬨出這般大的動靜,肖紊很快就會察覺出來不對,本相奉勸先生一句,近來還是安生些的好。”
似乎因為提及肖從章,那人的語調輕狂“吾隨心所欲,還真不知道安生一詞。”
說完輕飄飄補了句“隻是可惜了,今夜此局,沒能成功。”
毀了一座礦,卻並沒有傷到肖從章的根基,他對此感到幾分不悅。
而這一切的因果,都是因為那個變數。
那人的眼中似乎想到了什麼,微微斂了幾分,在麵具下顯得格外的幽魅。
柏西宴似乎也想到了一些,他目光淡淡,並未作聲。
此人的瘋不可控,就像一根懸在頭頂的長針,隨時能給予致命一擊,既難擺脫,也令人恐懼。
但柏西宴除卻對他的計劃不感興趣外,對眼前這個人倒是很欣賞的。
是除卻先前那位外,他第二個欣賞之人。
“柏相真的不加入?”
那人低聲溫言,如同一個極有道德的君子。
柏西宴神色冷然的掃了眼他,抬手倒茶,表示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