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得麟兒陳氏喜慶 追往事蕭沈艱難(乙)_殷紅雪白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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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得麟兒陳氏喜慶 追往事蕭沈艱難(乙)(1 / 2)

晉穆帝永和八年秋,鮮卑慕容部所建燕國南征主帥慕容恪於中山魏昌廉台村,以具裝馬騎兵擊擒冉閔,燕軍旋即圍攻冉閔的都城鄴城,久圍而破之,冉閔之子冉智被俘。十六國中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建立於中原的漢人國家——冉魏,亡。

鄴城被圍時,以糧儘援絕,而冉智年幼,其相蔣乾為之做主,遣使許諾以傳國璽為報償,請得東晉鎮西將軍、豫州刺史謝尚之援。謝尚以譙郡流民帥戴逯率部馳援,卻命其屯於黃河之上不進,授以方略誆騙蔣乾,須先得傳國璽,乃可使晉廷發兵與糧赴援。蔣乾不得已,乃向冉智請得傳國璽予之。晉援自不至,鄴城不久即不得已而降,冉魏遂亡。河北全境遂由漢人冉氏之手,繼羯人石勒之後,再度失陷於另一胡族鮮卑慕容氏。東晉坐觀成敗,卻趁人之危,從冉智手中騙得傳國璽,好歹讓江左晉帝,結束了被北方譏嘲為白板天子之曆史。

本受晉封為燕王的燕主慕容儁,即自薊城遷都鄴而稱帝,封四弟慕容恪為太原王,五弟慕容垂為吳王,八弟慕容德為範陽王。翌年,永和九年春,慕容恪遂率其常勝之師,進向晉朝舊都洛陽。

東晉洛陽守將為河南太守、冠軍將軍陳佑,即陳喆高祖父,本在荊州為將,受命於上年取洛陽時尚是征西大將軍,如今已官拜大司馬、都督中外的桓溫守城,聞訊惶急,求援於桓,卻如泥牛入海,回音絕無。不得已,陳佑乃上書朝廷請援。

朝中相王司馬昱與其倚重的揚州刺史殷浩,皆以為舊都可棄,皆以為舊都在手,實是在桓溫之手,隻讓桓以此要挾朝廷還都,還不如棄之。隻不過舊都也是本朝曾經所都,若置之不理,名義上殊不好聽,於是二人合計,乃使朝廷下詔求賢,以赴援洛陽。

吳興武康沈氏,是與同郡長城縣的陳氏一樣的江東大族,武康沈、長城陳、烏程丘三氏,並稱為吳興三姓,是與吳郡四姓顧陸朱張、會稽四姓虞魏孔賀一樣的江東大族豪門。吳興三姓中,烏程丘氏專出文人墨客。武康沈氏與長城陳氏二族,卻是與東晉初年顯赫一時的義興周氏——周處與周勰、周玘、周劄父子所屬家族,同屬江東武力豪族一類,而與江東士族吳郡四姓顧陸朱張、會稽四姓虞魏孔賀不同。

東晉首君晉元帝司馬睿,本是西晉宗室旁支琅琊王,其父琅琊恭王司馬覲,乃晉武帝司馬炎族兄弟;其祖琅琊武王司馬伷,乃司馬懿之子、晉文王司馬昭之弟。西晉首君為晉武帝,乃晉文王之子,故琅琊王乃西晉宗室旁支,非晉文王一脈,自不可登基為帝。

卻說晉懷帝永嘉初,黨附朝中執政的東海王司馬越的琅琊王司馬睿,以安東將軍出鎮廣陵。不久,廣陵所屬治所在淮南壽春的揚州,便因都城所倚重為糧源的揚州度支轉運使陳敏反叛,而全州大亂。

陳敏乃揚州本地廬江合肥人,出身大族,家族強盛,佃客眾多,家兵以千數,有兄弟數人,皆有將才。晉武帝鹹寧年間,陳敏受馬隆事跡激勵,亦欲乘時立功。武帝末年,孫吳已平,天下一統,京師洛陽四方輻輳,人口眾多,而糧食每有短缺。陳敏便以尚書倉部令史上書,請赴淮南為朝廷籌糧,運東南地廣人稀之揚州餘糧,以濟京師。朝廷許之,遂以陳敏為合肥度支,複任廣陵度支,委以漕運重任。

陳敏知漕運不暢,咎在運河不通,甫赴任,便率朝廷所配運糧兵,複請得朝廷允許征集民夫,於合肥疏通巢湖與長江間航道,複於廣陵疏通自長江至淮河南岸之淮陰、北到泗上彭城之中瀆水,又於江東開練湖,疏浚自丹陽直達長江南岸京口的秦始皇始修之運河。一時南北漕運暢通,朝廷賴之。

至惠帝時,外戚專權,八王混戰,陳敏既以揚州度支轉運使之職,控製著糧道,便生出來野心,以琅琊王為安東將軍新來鎮守廣陵,乃上書請回移合肥相避。主持朝政之東海王司馬越,正憂廣陵扼南北水路要衝,漕運長期為舊吳故地揚州人陳敏把持,恐其反叛,乃欣然許之。陳敏回到合肥,便以諸弟為將,命率家兵部曲與揚州運糧接濟京師之運兵,攻廬江等江淮間郡皆下。

時匈奴劉淵已於並州平陽郡稱漢王建國,八王之亂卻仍如火如荼,並未因此內遷胡族已於隔黃河與都城洛陽相望之地建國,而休戰止乾戈。陳敏既駐足合肥,攻下了郡城即在合肥縣之廬江郡,以北攻州城壽春受阻,便轉而渡江,攻擊孫吳故都建業。

琅琊王導茂弘,有識之士也,自昔在洛陽,便與琅琊王交好。琅琊王依附在朝執政的東海王司馬越,而盤踞河北鄴城的成都王司馬穎,卻以丞相身份遙控朝政,與東海王爭權不休。司馬越不忿,便慫恿晉惠帝親征鄴城,他自然以朝中執政身份隨征指揮,琅琊王、王導亦隨在軍中。

本來皇帝親征,司馬穎衡以忠君名義,無從抵抗,惟束手請罪,待死而已,且朝廷軍容齊整,聲勢浩大,成都王以為必不敵,遂與僚屬議是否白衣出城請罪。丞相左長史盧誌卻道,“大王無私心,天下皆知!然主上受蔽於東海王,因此親征大王。若坦然釋兵麵聖,必受製於人,而受東海王之害!不如拚死一搏,以觀後效!且太妃年邁,大王孝子,豈忍陣前受縛,而貽太妃以憂乎?!”成都王以為然,遂命大將石越率軍出戰,迎擊朝廷台軍於黃河以南之蕩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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蕩陰之戰,台軍大敗,惠帝禦車亦受箭。惠帝驚懼,乃下車步走。大兵席卷,有人不識禦袍,揮刀砍向惠帝。侍中嵇紹見狀,立擋惠帝身前,血濺禦袍而死。幸石越關注禦車所在,堪堪接著惠帝。惠帝肥胖,不能騎馬,石越軍中無馬車,便把惠帝救上輜重牛車,送至鄴城。

成都王好不得意,暗自慶幸未降,與皇兄惠帝見禮後,見帝滿身血汙,便命人與更衣。更衣罷,惠帝卻指換下禦袍,囑咐更衣人,“此嵇侍中血,勿浣去!”盧誌聞言,出而悲歎,“誰言主上癡,‘此嵇侍中血’!嵇康之子嵇延祖,果然有乃父之風!”

朝廷軍既敗,東海王狼狽逃歸封地東海,琅琊王、王導不及逃,雙雙被俘。成都王因其母不願離鄴,拒絕朝中大臣請他奉惠帝回都主事之請求,仍居鄴城以丞相身份遙控朝政。朝中無人主持,公卿大臣便請東海王仍赴都以司空主事。東海王返洛,立命其弟並州刺史司馬騰為冀州刺史,率軍出井陘,與受旨自幽州治所薊城出兵的平北將軍王浚合兵一處,共攻鄴城。

此番因王浚軍中有段部鮮卑騎兵,成都王大敗,狼狽奉惠帝與其母成都太妃逃往洛陽。鮮卑騎兵在繁華都會鄴城燒殺搶掠,不僅搶物,亦搶人,城中女子不及逃亡,大抵被擄。

王浚初不製止,後以擄掠女子甚多,恐於己名聲不利,且他到底出身一流士族名門太原王氏,其父王沈雖是出賣魏主曹髦的不忠之臣,畢竟也是儒學之士,其時華夷大防在士大夫中深入人心,他亦飽學,雖利用鮮卑,不忍太多華夏女子為胡奴,乃下令禁止掠人。鮮卑騎兵欲保全戰利品,他們本屬雇傭兵一類,向來亦不甚聽命於作為雇主晉朝代表的平北將軍王浚,但其首領段務塵亦強調了禁令之後,便不敢不聽,又舍不得如花女子,最終將所擄八千漢人女子,通通推入了漳水之中,漳水為之不流!西晉末年至南渡後數十年間,北方中原持續大亂,而人民之塗炭,淪為屠殺對象,自此而始。

鄴城被破之際,成都王奉惠帝與其母狼狽先逃,琅琊王與王導卻陷在城中,一時未能逃出。王浚北歸,為其兄操控朝廷由並州刺史改任冀州刺史的東嬴公司馬騰入居鄴城,坐實為冀州刺史,而將麵臨匈奴漢國嚴重威脅,人民或死或逃,甚至被司馬騰擄掠至冀州出售的這樣一個爛攤子的並州,交到了劉琨手上。劉琨隻身赴任,州城晉陽孤危,不得已乃依靠鮮卑拓跋部大人拓跋猗盧,以抗衡本為並州匈奴左部帥的漢國主劉淵。

東海王卻以其弟攻鄴有功,授意人上表為之請封,於是東嬴公進爵為新蔡王。司馬騰甚貪,知此前隨惠帝親征戰敗被俘的朝中貴人宗王侯伯,當尚有仍在城中未及逃出者,以為奇貨可居,不但可以利用他們揭發成都王罪行,亦可換取贖金,於是下令貴人不得出城,命環繞鄴城之漳水諸渡口嚴查。

王導雖襲其父子爵在身,畢竟名位未顯無人識,不愁逃出,隻急壞了琅琊王司馬睿。王導想出一計,以商賈可自由出入鄴城,暢通於渡口,而商賈身份甚賤,服飾與士大夫有彆,貴人所不齒,故扮作商賈,自可逃出;惟琅琊王生長王府,未經世事,扮作商賈恐亦遭人懷疑,乃讓扮作其仆,囑其勿言語。二人喬裝打扮,同行至渡。因禁令隻針對貴人,守卒雖疑二人身份,但見王導忽然發怒,鞭笞其仆,罵以“若非汝遲遲,便不至天黑”之語,因白晝禁令較鬆,不一一盤問,守卒便失笑,信以為真,放了二人過河。

二人回到洛陽,自蕩陰之戰而後,可謂同生共死,感情愈加深厚,琅琊王此後,凡事皆與王導商量問計。成都王恐東海王不容,不敢入洛陽,奉惠帝與老母、二兒逃入關中,投靠了河間王司馬顒。東海王恐河間王挾天子以令諸侯,便又忙於討伐長安。

其時洛陽四郊多壘,劉淵在平陽虎視眈眈,東萊漢人王彌與上黨羯人石勒,亦各崛起為青州與河北之大勢力,威脅朝廷與中原州郡。王導便勸琅琊王早做打算,離開洛陽到外地為官避難。王導為之籌劃道,“大王祖父琅琊武王曾率軍伐吳。雖龍驤將軍王濬先至建業,孫皓頗識大體,不向已據石頭城之王濬投降,而靜待大王祖父渡江,乃遞獻表,肉袒出降。武王入建業城,秋毫無犯,頗得吳人之心。今中原動亂,胡馬躁動,駸駸然南下,河淮板蕩之日,為期不遠!惟東南揚州安靜,可求安東將軍以避禍!”

琅琊王以為然,遂向東海王求安東將軍。東海王亦欲揚州附己,遂允,琅琊王遂以安東將軍出鎮廣陵。不久陳敏反,禍亂揚州江淮間,且渡江攻建業。建業乃諸葛亮所謂虎踞龍盤之地,孫權以之創業,而廣陵地處江北,若胡馬南下,則成背水,不可不思將來。王導便勸琅琊王移鎮建業,以作保守江東之後圖。琅琊王便上書請移鎮。東海王亦憂陳敏若攻取建業,則成第二孫伯符,不可不防,遂操縱朝廷許其移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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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王甫移鎮建業,立足未穩,陳敏一弟陳彬已得曆陽,進取姑孰,順流而下,與陳敏共攻建業,聲勢浩大。建業本來守備空虛,安東將軍府兵力寡弱,一時人心惶惶,不可終日。王導自一過江,便著意結交江東人望吳郡顧榮、會稽賀循等,以作長久之計。顧榮曾在洛陽為官,本與王導相識,一來二去,也便熟絡起來。聞二陳兄弟攻建業,顧榮亦憂懼,乃與時任揚州參軍的周玘商議,希求義興周氏出兵,匡扶安東將軍所鎮之建業。

周玘當即回鄉,領了家兵部曲,趕往建業迎戰陳彬。兩軍相遇於建業城南之白石,一場血戰。義興周氏家兵有保衛家鄉之誌,氣勢過人。陳彬不敵,乃回頭渡江,尋其已先行渡江北遁之兄陳敏而去。周玘一戰而勝,建業與江東人心乃安。

王導又以進討陳敏與顧榮相商,於是由顧榮、賀循牽頭,吳郡四姓顧、陸、朱、張與義興周氏出兵,諸人與安東將軍司馬睿聯名發布檄文,誓師討伐陳敏。江東民軍隨即渡江,與朝廷荊、揚二州兵合擊陳敏。陳敏不久敗死,揚州底定。後義興周氏又挫敗繼陳敏而起的石冰渡江攻石頭城,及另一樁亂事,故稱義興周氏三定江南。

吳興武康沈氏,亦屬義興周氏一類。晉元帝晚年,倚重北來流民帥劉隗、郗鑒,及北來士族如刁協、周顗諸人,抗衡盤踞荊州的大將軍王敦。王敦有意反叛,便籠絡江東大族為援,先是征辟出身吳興大族的錢鳳為參軍。錢鳳有意立功,遂為王敦聯絡武康沈氏家主沈充作東援。

沈充時任錢唐令。宣城郡為都城建康西南門,境內多山,山中多山越人,若山中歉收,便往往下山進村乃至入城劫掠,遠至建康所屬丹陽郡,於是王敦上書,以沈充乃江東大族家主,家兵部曲甚眾,若以之為宣城內史,則朝廷可不費一兵一卒,而宣城與丹陽二郡獲安。朝廷正憂山越,遂允。

王敦卻是有意以此窺武康沈氏實力。沈充驟由縣令而為郡守,又驚又喜,剿撫山越格外賣力,不久二郡便無複山越之患。原來大批所謂山越人,其實並非蠻族,而是自漢末大亂之時起,陸續自江東郡縣逃入山中保命的漢人百姓。沈充生長江東,出生時孫吳尚未亡,熟知舊吳掌故。故吳自大帝孫權時起,便常有山越之患,與孫吳相始終,惟大帝末年,諸葛恪以一手強兵圍困,一手招安,允許山越人各自投降之後,便落籍為編戶,既往不咎,因此頗有成效。沈充既知山越實情,遂如法炮製。不久,宣城山越人便大抵下山,不過卻並未成為朝廷編戶,而是成為了他家族武康沈氏的私屬佃客。但山越也因此不複為患,朝廷對沈充假公濟私亦不聞不問。王敦見其實力不弱,智計亦過於常人,大喜,複以其剿撫山越之功,舉薦其為湘州刺史。

元帝之前將老耄之甘卓調離湘州,正欲任用得力之人以拊荊州之背,得王敦薦表,便立刻請求叔父譙王司馬承為國分憂,遠赴長沙任湘州刺史。司馬承慨然應允,遂西上任職湘州。

元帝知朝廷實力難與王敦相抗,便向劉隗問計。劉隗之前已進言引用流民帥,得元帝允準。然流民部曲畢竟私屬,不是朝廷之兵,而江東土地兼並,編戶奇少,大多淪為了大族豪強之佃客,要想增加兵源,就必須奪豪強之佃客為朝廷之編戶齊民,乃可以一方麵增加朝廷租稅,開辟財源,一方麵增加兵源,充實朝廷台軍。

時江東無論僑姓士族與吳姓即本土士族如吳郡四姓顧陸朱張等,因士族不納租稅,遂大肆買田,隱占失地人口,遂使編戶成為其私屬佃客。一般大族豪強雖無免稅特權,但因佃客無地則不納租稅,且脫離了朝廷戶籍,附籍於田主名下為其私屬,可使佃客免納口賦(人口稅,基於有這個人就要納一份稅的賦稅,有時甚重)、算賦(財產稅),於是貧民與地主一拍即合,土地集中於地主名下,貧民乃至一般富庶人家,皆大批淪為佃客。編戶原本因擁有土地而在籍,而附征的各種苛捐雜稅,自然也一並不再繳納。且田主往往就算不是士族,也是一方土豪,擁有權勢,遇到如朝廷檢括人口,即會傷及田主和佃客雙方利益之事,田主便會袒護佃客,隱瞞其人,佃客也就樂得做佃客,結果就是中飽了作為田主的士族與大族豪強之私囊,使朝廷財源及兵源雙雙枯竭。元帝便再度接受劉隗進策,下詔檢籍,清查人口,務必將豪強隱占之人口統統查出,重新編入戶籍為朝廷編戶齊民。一時江東無論僑姓與吳姓士族及大族豪強,大為憤怒,對朝廷怨恨不已。因此政策受損者,自然就有僑姓第一豪門琅琊王氏,與江東本土豪門義興周氏、武康沈氏、長城陳氏等。

王敦懊惱,知沈充亦惱朝廷檢籍清查人口使其大大受損,便以“譙王奪汝湘州”之言,挑唆沈充仇視元帝與晉室,並命錢鳳稍稍透露其謀朝篡位之周密計劃。沈充之前已得王敦保舉其為湘州刺史許諾,至此自然仇恨元帝,又聽得錢鳳透露大將軍將舉大事,事成之日,從龍之臣自然不憂富貴,其本熱衷功名利祿,便在宣城抓緊厲兵秣馬,希圖為王敦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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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沈充已有備,雖湘州已成後顧之憂,然湘州實力弱小,不及荊州遠甚,不足憂。王敦便以女婿郭圖領兵襲長沙,自率大軍順流東下,以元帝為奸人劉隗所蔽,檢籍奪民佃客,使百姓囂然、怨聲載道為由,以“清君側”為名,向朝廷興師問罪。沈充得信,便率其家兵部曲及宣城郡兵,自西南攻擊建康南麵。

湘州城因長沙大族子弟虞悝兄弟一人為長史,一人為參軍,輔佐刺史司馬承,並率家兵助守城池,而堅守良久。事前虞悝且為大局謀劃,囑托其曾任前湘州刺史甘卓僚屬的好友為譙王使者赴梁州,說服了甘卓若王敦起事反叛朝廷,則湘州兵出巴陵,梁州兵出襄陽,兩路拊荊州治所武昌之背,使王敦有後顧之憂。然至此甘卓雖出兵,卻遲滯不前,以江夏郡治所夏口兵力不甚弱,而停漢口觀望,不肯稍稍冒險,使其舟師入長江速越夏口城順流東下,武昌乃不憂受攻。王敦遂命留守武昌的其兄王含,速速增兵長沙,並命其族弟南郡太守王舒出兵。湘州城糧儘援絕,複因叛徒開西北角建湘門獻城,而終淪陷。虞悝兄弟雙雙被俘,旋遭殺害。譙王逃入城外王舒軍中,亦為王舒秘密沉江而死。

都城建康麵臨王敦大軍自長江上,沈充率軍自西南而南的兩麵進攻,晉廷左右支絀,疲於應付。受命守石頭城的周劄,見西軍勢大而膽裂,開門揖盜延敵,王敦便輕易率軍進入了石頭城。元帝見大勢已去,便勸劉隗等逃亡,命諸軍解兵。王敦不朝見天子,卻以他苦心經營出來較之前曆任荊州刺史時都更龐大強悍的荊州兵,駐紮在石頭城觀望形勢。元帝無奈,隻好以王敦為丞相,百官總己以聽,自身淪為傀儡。

越年初春,元帝憂憤而死,太子即位,即晉明帝。明帝時年二十,自幼聰慧,又騎馬習武,王敦甚忌憚之,便尋思將其廢去,另立幼主。

時朝廷艱危,受製於王敦,故明帝登基之後,一時未舉行柴燎告天的南郊祭天典禮。王敦以此為由,稱明帝未曾柴燎告天,便仍是太子,尚非天子;又召集公卿群臣至石頭城大會,道其在武昌,多聞太子不孝之事,故太子不宜立,當立先帝純孝之子。

公卿皆以為不可,然不敢言。王敦疾言厲色,質問太子中庶子溫嶠道,“太真!君為東宮侍臣,太子為人如何,自是君所知,何妨道之眾人!”

溫嶠道,“太子純孝,且為人謙恭下士,當以古聖先賢作比,如何不堪繼位?”

王敦冷笑,“如此!則太子既已禦正殿,如何不見出大行皇帝靈柩於太極殿,命我率群臣臨哭?”

溫嶠道,“太子純孝,喪親之痛,心摧氣絕,今不進水米已三日!以雞骨支床,病體難起,故未能命移大行皇帝柩,遑論下詔使群臣臨哭!”

王敦無言,明帝之位乃安。

不日,王敦上書辭行,不等詔書答複,亦不赴都麵聖,便揚帆西歸,卻未直上武昌,而是停於建康西門姑孰西南麵之蕪湖,以期交通武昌,而控製都城。明帝知其包藏禍心,便與皇後長兄中書監庾亮、侍中溫嶠等人日夜籌劃對策,卻苦於對王敦在蕪湖情形知之甚少,不知如何防範。

晉明帝即位之年暮春一日,近午時分,蕪湖城外來了數騎,皆巴賨馬而行商打扮,下江口音。入城之後,數騎散往各處,片刻之後,複聚於城門外。為首者道,“尚未入城之際,我等旗亭飲水,頗言語錯遝,複皆下江語,恐已為有心者矚目!因此入城之際,便命君等速出!”

從者皆道,“如是則危矣!”

為首者道,“無妨!我已探知元凶病重,而駐軍鬆懈,不足慮!惟做賊者心虛,恐已命人尋我等而來,當作計較!”

說畢,為首者走入路旁賣茶旗亭,招待諸人飲了一氣,付賬之後,又將手中一支七寶裝飾的馬鞭予賣茶老嫗道,“老人家,我去之後,必有城中人來尋我!便請以此相示。”老人唯唯允諾。適一馬下糞,為首者即命人以冷水澆之。

數人甫去未久,城門內大喧,丞相、大將軍王敦不顧病體,居然跨馬率數十騎而出。出城不見所欲蹤跡,王敦亦渴甚,乃入旗亭。老嫗見果有人來,不待相詢,便以七寶馬鞭示王敦。

王敦看罷詫異,道,“何人所予?”

老嫗道,“一年少行商。”

王敦適才在府中晝寢,便覺心動,因此率人出城來看。聞老嫗言,他心下又是一動,“此年少何等樣貌?白麵年少乎?有須乎?”

老嫗思詳良久,道,“年少,然麵非白,黃皮子,而稍黧黑,黃須!鼻山高峻,眼窩深陷,似胡兒!”

王敦猛拍一下大腿,“此必黃須鮮卑兒!”

原來明帝之母荀氏乃代北人,昔日溫嶠銜命劉琨,自北來江東勸進,攜來此女,獻於時稱晉王的元帝,後有寵,生太子,封為夫人。因代北華夷漢胡混居,故荀夫人亦有些許高鼻深目之狀,是以明帝亦有些許高鼻深目,且似代北高原寒冷之地的人一般,黃皮而稍黧黑,須亦蜷曲而黃,故王敦謂之黃須鮮卑兒,正猶曹操以其子曹彰為“我之黃須鮮卑兒”。隻不過曹操以曹彰似勇武之鮮卑為傲,王敦卻是譏笑元帝不擇華夷而臨幸,乃至鮮卑兒為中國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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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敦環顧四周,見亭外地有馬糞,便命人探之。探者回報,“已冷。”王敦把玩著七寶鞭,歎息道,“今日走脫黃須鮮卑兒,今年我等——恐死矣!”

王敦已身染重疾,以明帝親自率人來探聽虛實,知朝廷必已有備,惟不知己虛實耳,明帝親身犯險,亦可知其從戎誌向,及擇日與己決戰之態度。王敦為謀朝篡位準備已久,若非身染重疾,早前得知昔日溫嶠為其僚屬,卻為元帝作間諜,便欲再興師向朝廷,兵發建康問罪。

溫嶠本籍太原郡,出身士族名門,其伯祖溫羨,仕至司空,太原溫氏遂為士族,惟其族中人丁寡少,仕宦者無多,故門第不及同郡之王氏。當晉湣帝為劉曜所俘,在江東建康之琅琊王聞訊,以天下無主乃稱晉王之後不久,溫嶠銜命於其府主司空劉琨,自幽並之地南下至建康,奉上劉司空與幽州刺史段匹磾、冀州刺史丁紹等在北公卿與中原州郡大吏聯名所上之勸進表文,表文以晉湣帝已遭屠各荼毒,大位空缺,請晉王為天下計,早登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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