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渾身僵硬,嘴唇蠕動不知道說些什麼,麵前的這個女人是他的親娘,旁邊帶著的是他的遠房表姐。
隻要見到李氏那高高揚起的眉毛,李修就如墜冰窖,仿佛回到李府那如履薄冰的日子,他娘一揚眉毛就代表要他服從,或者對他一頓訓斥。
喜寶最先察覺到李修的異樣,她握住李修的手,暖暖的小手就像握了一塊冰,喜寶沒放手,兩個人就這麼手拉手的爬下牛車。
李修先下去,然後拉著喜寶再下來,道“小心一些。”
喜寶“嗯”了一聲,扶著小修哥哥得手跳下來。
李氏上下打量著喜寶,看她穿的衣裳雖乾淨整潔,但也不是什麼好料子,模樣倒是挺討喜。
喜寶下來後拍了拍葫蘆,還摸了摸葫蘆的頭。
見這丫頭竟然摸畜生,李氏忍不住皺起眉頭。她用手絹捂住鼻子,假裝咳嗽起來,心裡暗自嘀咕著這些鄉下人真是粗俗不堪,如果被他們傳染了什麼疾病該如何是好呢?
喜寶並沒有錯過李氏眼中閃過的那絲輕蔑,而她身邊的那個年輕女子更是毫不掩飾地輕哼一聲,明顯帶著不屑的神情。
趙大郎早就察覺到了事情不對勁,一開始他謹慎地沒開口,但見那婦人作態實在可惡,是以為彆人看不出來,把人當傻子嗎?
看著這兩個人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著自己的妹妹,像是瞧不起他幺妹兒的樣子,趙大郎頓時就不高興了你算什麼東西?敢瞧不起我幺妹兒,來我家門前找晦氣!
趙大郎毫不客氣的開口“你們是何人?在我們家門口杵著做什麼?”跟以往溫厚老實的樣子不同,趙大郎眉間帶了絲不耐煩,頗具攻擊性,似乎一言不合就要趕人的樣子。
趙大郎身高體壯,站在那裡猶如一座鐵塔般,頗有壓迫感,讓人不禁心生畏懼。
李氏心裡有些發怵,但表麵上卻依然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
她並沒有回答趙大郎的話語,而是將目光緊緊地鎖定在李修身上,眼中閃爍著冷厲的光芒。
"修兒,見到母親為何不行禮?"
李氏的聲音帶著幾分質問,仿佛在指責李修不懂禮數。
她眉毛微微上揚,繼續說道"難道李實甫就是這樣教導你的嗎?過來,給娘看看。"
趙大郎皺起眉頭,心中暗自嘀咕怎麼小修公子風光月霽的,卻有這麼個娘,一點都不像正常人的樣子。
但是本著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趙大郎憋著一口氣,斜了那婦人一眼,沒再說什麼。
畢竟是小修公子的娘,幺妹跟小修公子處得好,他還是要給些麵子的。且看李修什麼態度,若是抗拒,他作為長輩也會不遺餘力的保護孩子的。
李修原本緊張僵硬的身體,早在喜寶拉住他手的那一刻便已消散。
溫熱的觸感如同寒冰化水,讓他瞬間回到了現實。
如今的他早已與李府毫無瓜葛,李府的族譜上從未出現過他的名字,而他真正的家人隻有祖父跟父親。
想到這裡,李修心中頓時釋然,李氏揚起的眉毛,再也不能讓他恐懼了。
見李氏與表姐神色不耐的樣子,李修也不高興,李氏從沒見過趙家人,趙家人也沒招惹過她,這樣作態未免太刻薄了。
且今時不同往日,他已經不是那個苛求自己來換取零星母愛的孩子了,他在衣袖下鬆了鬆拳頭,客氣又疏離的道“夫人到此有何事?。”
“夫人?”李氏恍惚了一下,這個“夫人”是叫誰?是叫她嗎?
李氏回神過來震怒,怎麼敢的?他怎敢跟自己自己如此說話?!
“你……你怎麼可以這樣跟我說話的?”李氏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李修,仿佛不認識他一般。
以前李修總是用渴望孺慕的眼神望著她,怯生生的去做她吩咐的事情,多說幾句話還會臉紅,曾經她一度訓斥他沒有半分男子的風采,現在這個一臉溫和,語氣卻帶著疏遠和冷漠的人是誰?
李修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但眼中卻毫無溫度。他靜靜地看著李氏,目光中透著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透徹。
“夫人這是何意?隻是問您所為何事罷了。”他的聲音平靜而堅定
“是來找我父親的話,就請回吧,父親不在家。”
李氏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嘴唇微微顫抖著,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無從說起。
她的眼神中充滿了驚愕和憤怒,然而麵對李修那沉穩的目光,她竟一時語塞。
李修依然保持著微笑,靜靜地等待著李氏開口。
旁邊的侄女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李氏這才回過神來,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李氏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情緒,然後緩緩說道“你……你祖父呢?”
李修道“祖父年事已高,但為了維持生計,上山采藥去了。”他的臉上沒有絲毫波動,平靜地撒了個謊。
然而,這句再平常不過的話卻刺痛了李氏敏感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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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體微微顫抖,聲音也不自覺地提高了八度“你是說我在家裡安逸享受嗎?是嫌我往你外祖那裡拿錢嗎?你竟對我如此不滿!”
李氏憤怒地質問著李修,她本就行錯後悔,兒子無心的一句話讓李氏再次破防了。
“姑姑!”李修堂姐叫道,讓她不要再說下去了。
果真,離了李實甫父子,李氏就是個沒腦子的廢物,李修堂姐在心底勾起一個諷刺的笑,不,就算這倆父子在她也是廢物。
李氏隻覺自己遭受了天大的委屈與誤解,內心的不滿與委屈瞬間噴發"我這般做,難道不是為了你爺倆嗎?為了我們這個家?!"
她的父親在皇宮翰林院擔任翰林,他們李府乃是清貴之家。
李氏排行老六,是家裡最小的閨女,從小就被這樣教導著長大的你要扶持家裡,扶持哥哥,家裡好了你才能好,不然以後誰給你撐腰?
等到嫁給李實甫後,她娘又給她洗腦,以後侄子的前途一定要是最重要的,實甫多出點錢,以後家裡發達了,還不是都記著他的好?
李修長大了能讀書了,天賦過人,她娘又說,不能讓修兒驕傲,先生隻喜歡他一個,那你其他的侄子侄女怎麼辦?李氏原本不想打壓兒子的,但是她見不得聽話懂事的李修跟她頂嘴。
於是她將李實甫的錢財供奉至府內,打壓自己兒子的天賦,但她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待李府晉升,李修的堂兄弟們有出息了,豈會不記得這份恩情而拉扯他一把?
李氏已然被養得歪曲,她認為,唯有李府日益興盛,丈夫和兒子方能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