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用過午飯後,趙大郎去了長生軒,喜寶與李修留在周家等待著他回來。而靖安則與周主簿一同走出,前往城門處視察情況。
"開飯啦,開飯啦!"一名官差手提一隻破舊的盆子,在城門前敲了幾下。
還不等後麵的棚子支起來,流民們已經爭先恐後的拿著碗排隊了。
許是前些天吃了教訓,現在流民們井然有序,規規矩矩的排成一排,無人鬨事。
靖安心裡十分滿意,今日來縣城其實很大一部分是想考察一下如今廣安縣主事的人。
周主簿把縣城治理的井井有條,算是個頂事兒的,看來大朝國的官員並不隻是蠅營狗苟。
周主簿小心翼翼的陪著,心裡鬆了口氣,想來是不至於被問罪了,最起碼也會從輕發落吧。
想到剛剛在書房裡的談話,能看出這位爺是個辦實事兒的。
流民排起來的隊伍像一串螞蟻,每人拿著一個破碗,向前去找負責打飯的官差領飯。
“替我領一份來。”靖安好奇流民的救災糧是何物,對阿榆吩咐道。
“是。”阿榆領命,去棚子那借了個乾淨的碗,轉身排在長長的隊伍後麵。
周主簿見狀,心裡直搖頭,這麼老長的隊伍,等輪到他的時候,飯桶裡還能剩下個啥?
但周主簿忍住沒動,王爺不喜官員搞特權,他就眼觀鼻鼻觀心,老老實實陪著就好,過多的殷勤,會叫人覺得此人隻會些歪門邪道。
再者說,自有上趕著的小鬼獻殷勤。
果不其然,一個看上去像個少年人的圓臉官差笑嘻嘻的拉住阿榆“好哥哥,跟我來。”
阿榆被接觸到手臂,猛然一震,控製住自己的條件反射不給那小子來一肘子。
圓臉官差一拉沒拉動他,便有些疑惑的看向阿榆“哥哥,您在這兒排隊排不到的,跟我來吧?”
阿榆不動聲色的看向靖安,見靖安點頭後,隱隱的露了個笑,道“那就多謝小兄弟了。”
圓臉小官差這才又燦爛起來,拉著阿榆不停的嘰嘰喳喳。
阿榆記下排在他身後的人,準備一會兒主子不吃就送出去。
到了前麵,小官差對掌勺的一頓吹噓拍馬,叫阿榆先打飯。
許是被鬨的煩了,施飯的官差用力閉了閉眼,然後麵上無甚表情的遞了黑乎乎麵餅子過來,圓臉小官差高興的叫好一通好哥哥。
阿榆點頭道謝,便看向手中的飯食,說是麵餅子,其實裡麵摻雜就極少的麵,大多數是糟糠,儘管餅子粗糙,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領得到的,每天的飯食都有數,隻能憑速度排隊占號。
“要湯嗎?”官差冷硬平板的問詢聲自耳邊響起,阿榆看見麵前還有一鍋清澈見底的米湯,鍋底下鋪著薄薄的一層米粒。
阿榆仿佛想到什麼似的,細長的眼中難得的流露了一點動容。
見阿榆看著鍋裡沒說話,官差有些不耐煩道“看什麼看,不要後麵還有老些人呢,彆擋著路,下一個!”
“讓讓讓讓,輪到我了!”
不待阿榆回答,一個身材瘦小,臉上有塊大黑斑的男子就趁機把阿榆擠開,躋身向前,對著官差諂媚笑道
“嘿嘿,官爺,我兒子小,正生病躺著起不來,您看我能把他的那份兒給一起領了嗎?”
官差本來就煩,聽到之後眼睛斜看此人道“你說呢?你當官府的糧倉是你家開的?說領就領?”
隨即扯著嗓門向後喊道“眾人都聽著,領糧必須親自來領才作數!人不來,這糧就發不得!”要是人人都可以領好幾份糧,那不就全亂套了?
見官差一雙眉毛皺的老高,又當眾嗬斥,頗有一些殺雞儆猴的意味。
瘦小男人有些不安的訕訕賠笑,他佝僂著腰,耷拉著眉毛,看起來十分可憐。
“是小人的不是,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煩請您給小人打飯吧……”
官差神色不動,但阿榆看見,他手底下的勺子卻往底下伸了伸,撈了些乾的米粒兒上來。
瘦小男人喜不自勝,連連作揖鞠躬,官差不耐煩地驅趕“彆耽誤我乾活兒,滾遠點。”瘦小男人這才作罷。
阿榆見瘦小男人拿了粥跟餅子,一瘸一拐的往帳篷裡走,心緒起伏,但主子還在那等著呢,便謝過一開始領路的圓臉小官差,拿著餅子進了城。
“大哥,飯食打來了。”阿榆來的悄無聲息,把周主簿嚇了一跳。
靖安接過餅子,使勁兒掰了一塊放在嘴裡慢慢嚼著,粗糲的餅子根本咬不動,像吃了塊牛皮,哽的人不得不喝水咽下去,更彆提什麼味道好不好了。
現在水資源短缺,聽喜寶說,有很多地方的水都斷了,七日不吃飯還能活,若是七日不喝水,那人就是大羅神仙來,也救不活了。
靖安吃完了手裡的餅子,把剩下的給了阿榆,阿榆默默的收到了袖子裡。
“喜寶他們何時來?不是說在城門口集合的嗎?”靖安見天色不早,偏頭問道。
周主簿皺眉,縣城內都有官差巡邏,出不了什麼大事兒,故而能放心讓趙家大郎帶著倆孩子走,大郎說去長生軒拿點東西,後就與他們來彙合,這時間也太久了些,天都要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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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若去看看?”周主簿也擔心有什麼意外,提議道。
靖安點頭,周主簿見狀另外還帶上了幾個官差。
一來就聽到了此人在大放厥詞。
“既然如此,那在下把你給打死,是不是也不用償命?”
靖安穩步走來,慢條斯理的道,阿榆跟周主簿緊跟著他的腳步,一個低頭不敢說話,一個眼神陰狠,如同毒蛇出洞。
靖安一群人遠遠就看到這邊起了矛盾,見一時喜寶等人吃不了虧,便在不遠處觀望了一會,阿榆會唇語,大體什麼事情,靖安通過阿榆轉述已經了解。
周主簿快哭了,今天的巡邏官差怎麼辦事兒的!
“你又是什麼東西?敢來威脅你老子?”刀疤臉眯著通紅的眼睛望向來人。
周主簿額角抽動,冷汗直冒,就連一向冷漠的阿榆都“咯噔”一下,心裡想著這人怎麼死才好,王爺的老子自然是太上皇,這人口出無狀,秦家因為這句話,估計留不得了。
“黃叔!周主簿!”喜寶驚喜叫道。
李修緊緊牽著她的手,沒有行禮,隻頷首跟著喜寶叫了幾聲,算是打過招呼。
靖安點頭,怕喜寶年紀小被嚇到,安撫的輕輕拍了拍喜寶的小腦袋,路過牛車時,又看了眼那車上半昏迷的可憐女子,垂下眼簾,心中怒而不發。
靖安不答反笑,他身姿挺拔,長須飄飄,顯得很有些世外高人的那意思,靖安背著手道
“玩笑之語,閣下莫要怪罪,隻是方才聽到閣下言打死人又如何,難道青天白日,閣下就不怕報應嗎?”
周主簿心裡捏了把汗,縣城的許多豪富他都認識,秦家也算縣城豪富中的翹楚,以前鄭縣令沒跑的時候,秦家每年都會給送上一大筆孝敬。
秦家發家不知從何時起,按理說秦舉人的那點俸祿絕對沒辦法供他建如此豪宅,宅子的規格,直逼府邸,這也是為什麼提起來,大家都說是舉人府而不是舉人宅的原因,而秦家的人也引以為傲,從不避諱,仿佛上麵有什麼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