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寶回來的時候還耳朵紅著,她與李修坐在同一個馬車裡麵,雖然什麼都沒做,但氛圍就是很滾燙粘稠,她拍了拍臉,逃避似的把這種感覺歸結於天氣太熱了,不敢細其他。
現在還有比李修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
她頓了頓步子,屏退春草,轉頭去了淩霜的院子。
素華跟著淩霜一起住,吃穿用度都是按照趙家親戚的標準來算的,有專門的小院兒,也撥了下人來伺候。
下人們都知道淩霜算是家裡管事,而且還跟著小姐做事,掙的銀錢是他們這些拿月例的下人遠遠比不上的,所以不管是從金錢上,還是地位上來說,淩霜都是家中下人的頭頭。
素華又跟著淩霜辦事,也輕易不敢有人得罪。
天色漸晚,屋內已經點起了燈,趙家已經不是以前點油燈都摳搜的時候了,素華的房裡點了十根上好的蠟燭,蠟質極好,燃起來沒有絲毫黑煙,把屋子照的光亮通明。
“這屋裡真亮。”
喜寶沒叫下人稟報,自己進了來。
“小姐赴完宴了?怎麼沒下人知會一聲,我好去迎你。”淩霜忙站起來道。
素華病懨懨的還是在榻上,見喜寶進來,掙紮著下榻要行禮。
但沒想到的是,喜寶真就一屁股坐下,一聲不吭的看她行禮。
她背部一緊,隨後放鬆,慢慢的挪下來,以往喜寶都是連忙上前扶她,叫她不必拘禮數,今日不同。
她艱難站起來,朝喜寶福了福身子,“小姐。”
喜寶安安靜靜的坐在椅子上,看素華疼的冷汗直冒的樣子依舊麵無表情,“跪下。”她輕輕出聲,聲音柔軟又冷清。
素華臉上沒有露出任何詫異,聞言沒有多問一句,立馬跪在地上。
十三歲,正是爛漫的年紀,四年的時間,哪怕養條狗也有極深的感情。
喜寶平日裡親切天真又淳樸真摯,素華還有淩霜都把她當做妹妹一樣照顧著。但是現在自己的妹妹要自己跪下,素華卻沒有一絲不情願。
淩霜站在喜寶身後,麵露悲戚,不辨喜怒,她雙手交錯緊緊握著。
素華哪怕是跪在地上,也絲毫不顯狼狽,美麗動人,像一個安靜的人偶,空有皮囊,毫無生機。
殺人的時候她就已經想到今天了,她這條命是喜寶的,喜寶若是想要她死,她就去死,她唯一對不住的人就是喜寶。
“最後一個人,殺了麼?”喜寶輕飄飄的道。
素華心中了然,淩霜怎麼會為了她背叛喜寶呢?想必是一發現就告訴了喜寶,然後自己前來穩住她。
她倒是不恨淩霜,淩霜待她親如姐妹,被發現是遲早的事情。
任何一切的辯解在喜寶這裡都是蒼白的,她笑了笑“還有一個,但也估計活不過今晚了。”
她把所有喜寶給她的錢都拿去買殺手了,那人必死。
喜寶疲憊,“殺了他們,然後呢?”
“然後?”素華出了一聲怪調,“小姐不會要跟我說一些冤冤相報何時了的話吧?”
“我沒有那麼無恥,素華。”
喜寶平靜的道,她沒有叫素華為姐姐,雖然她坐著,素華跪著,卻也不會叫人覺得喜寶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理昭彰,善惡報應不爽。”
喜寶道,“我無法與你感同身受,但是若是我的家人被如此對待,想來我必定比你更加痛苦萬分,我也一樣會如此。”
“既然如此!”素華膝行兩步,迫切的想要表達自己的心意。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去殺那些真正的幕後之人。”喜寶截斷了她的話。
“複仇當如抽絲剝繭,你知道一手促成這種慘案的凶手在哪裡嗎?你知道他們是誰嗎?你隻看到了眼前,手中一旦有些餘力,便全部耗光,螞蟻什麼時候碾死都可以,但你若遇到了”
喜寶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遇到了大象,你如何做到慢慢消耗,然後一擊斃命?他依舊金山銀山,嬌妻美妾,奴仆成群,你呢?你的命都要沒了,所做的這一切又有何意義?”
素華低頭慘笑,“我一浮萍女子,怎麼能接觸到那些大人物呢?”嘴上這樣說,但是素華的眼神卻不像是會放棄的樣子。
“但隻要小姐不說,我就還有機會”
喜寶搖頭,“素華,你已經被發現了。”
素華猛地抬頭“不可能!”
喜寶笑了笑,“比我厲害的大有人在,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自以為天衣無縫,實際上已經漏洞百出。”
素華臉色煞白,無從辯駁,
靖安王爺提示的很明顯了,她的身邊人除了自家人,就隻有淩霜素華,加上素華之前回江北,正好與靖安王爺的行程對上,靖安應當是在江北辦公時查到了什麼,隻是分身乏術,加之認為素華是她的人,便就放了素華一馬。
她毫不猶豫的認為,靖安覺得那些人是自己派素華去殺的,故而今日來試探。
“如若是我,便厚積薄發,蟄伏暗處,等他毫無防備之時,給予致命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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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寶緩緩站起身,踱步到窗前,她輕輕的拂過窗柩,“那些隱藏在暗處的東西,我們看不見也摸不著,稍不留神就會有一張大網壓在你身上,讓你動彈不得,任人魚肉。”
他們不會把下位者當做人,隻是工具,隻是消耗品。
“你不是總是說,你接觸不到他們麼?機會來了,素華。”
素華死死咬唇,直到一行血跡流下,她啞聲開口,整個人充斥著即將破碎的美感“你要趕我走嗎?”
喜寶搖頭,“不算是,我無法被人利用,長生軒也不能毀在你手裡。”長生軒是她為苦命人建立的庇護所,不能出一絲一毫的差錯。
喜寶踱步到素華麵前,扶她起來,“你放心,他是個好官,你的冤屈他會為你伸張的,若你需要,長生軒永遠庇護你。”
“我們殊途同歸,我會幫你的。”喜寶認真道,手上的力度也大了很多。
若是想叫苦命人過上好日子,過上阿財世界的好日子,他們要做的就是要把蠅營狗苟給剔除掉,再叫人人都吃飽飯,
自此,趙家少了一名叫素華的姑娘,而靖安王爺身邊卻多了一名幕僚,常年一身黑衣,不辨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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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華走了一陣後,喜寶很長時間提不起勁來。但沒消沉幾天,就被各種繁瑣的事情給忙昏了頭。
首先就是書院裡要學習交際,喜寶自小念書,書本不在話下,也經常鍛煉身體,禦馬騎射也算是有些基礎,但是有些東西就跟大娃學算術一樣,不行就是不行,不會就是不會。
喜寶聽著那些複雜的宮內禮儀規則,腦袋直發懵,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入宮的,太可怕了。
這不像女官,倒是像奴才。
在人麵前不能抬頭,走路隻能看自己的腳尖,步子要如何走的好看又無聲息,見了不同品階的人應當如何行禮。
青蓮姑姑還會模擬宮宴,眾人需按禮儀行事。
喜寶硬著頭皮學,出了好幾次錯,因為酒杯沒擺對位置,還被青蓮姑姑打了手板,喜寶心裡決定把禮儀課列為自己最討厭的課程。
青蓮也納了悶,喜寶年紀最小,卻最聰慧,從不抱怨,學什麼都很快,但學這些規矩卻難如登天。
難道小門小戶的孩子就是不行嗎?青蓮不信,隨後就對喜寶多加“關照”,勢必要把她培養成為合格的女官,把喜寶弄得苦不堪言。
今日休沐,喜寶蔫蔫的,不由得想起李修,他在國子監都學什麼呢?不過他肯定不會像自己這樣挨罰,還被打手心。
他當助教,應該是打彆人手心吧。
不過想起那天在靖安王府,他同窗對他的羞辱,喜寶就有些不是滋味,雖然李修不在意,喜寶也豁達,但總覺得心中膈應,他們都對他不好,自己要對他好一些。
國子監的休沐與女子書院的休沐如今是錯開的,以便國子監的夫子來女子書院坐班授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