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對於彆人的討論毫不知情,就算知道也是充耳不聞,這些事情都無足輕重。
他最近在忙著定親的事宜,事事都想親力親為,於是跟祭酒告了假,準備專心定親。
在去喜寶家的第二日,他就叫他爹重金請了最好的媒婆,媒婆上門拿了他們兩個的生辰八字去合一合。
自己則去準備下定禮跟聘禮,前些日子隻寫了“草帖子”,如今正在寫“細帖子”。
大朝國的聘書並不是個簡單的一張紙,上麵隻寫上生辰八字。
按照大朝國的習俗,草帖子上要寫上男女雙方的籍貫,出生年月日,還有世係三代,女方草帖上還要寫陪嫁財產,所以不僅僅是李修,喜寶那邊也是忙翻了天。
草帖子寫完交換,雙方滿意後,再敲定細帖子,就是正經的提親婚書。
等婚書交換完,他就跟喜寶是正兒八經的未婚夫妻了。
隻是喜寶的親人還有他汝南那邊的親族沒有趕來,定親酒席要再過上幾天才能辦。
喜寶的二哥二嫂還要來,他要趕快準備好才是,大舅哥們可不會跟喜寶似的好說話,光是在家的趙大郎還有趙三郎就讓他喝了好一壺。
天天叫他去喝酒談心,關鍵還有喜寶的侄子們,個頂個兒的能喝。
特彆是大娃,孟氏花了大價錢把他調回京城,他在邊關混了幾年,由於勤懇壯實,在軍營裡又出手闊綽,混了個什長當,手底下有十幾號人,巧的是,大娃在華鈴父親的手下當差。
大娃喝酒一人能撂倒一群,飲酒如飲水,李修醉醺醺的時候就笑,太好了,成親的時候有人給擋酒了。
李修平日裡從不飲酒,隻有應酬時才略抿一二,大多都是以茶代酒,故而不勝酒力。
但他為了哄大舅哥們開心,就硬著頭皮灌酒,一杯接一杯,從不推脫,每日回家一句話也不說,倒頭就睡,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
趙大郎跟趙三郎都是背著喜寶邀請他的,他也不想叫喜寶知道這些,喝了七八天後,趙三郎帶他去逛了一圈青城書院,對著友人同窗介紹了一番他的身份。
其實趙三郎也留了個心眼,大張旗鼓的介紹李修,也是叫彆人替他盯著點幺妹未來的夫君。
當李修不管去哪個珍湘園的分店用飯,而掌櫃的都不收他的銀子時,李修就知道趙大郎還有趙三郎這一關算是過了。
趙家,午時陽光十分毒辣,雖然快到秋季,卻絲毫沒有要涼快點的意思,外頭的蟬鳴依舊刺耳,吵得人睡不好覺。
“師父,這是什麼呀?”
“師父,你身體還好嗎?”
“師父,棲霞山好玩嗎?”
“師父,你這次回來還走嗎?師父你吃這個!”
“師父,我又得了有趣的話本子,都給您留著呢!”
“”
喜寶自打李伯坐下,小嘴就不曾停下來一刻,對著麵前的李伯殷勤備至,又是端茶送水,又是遞上瓜果點心,親熱得很。
短短幾月不見,李伯依舊是那副精神奕奕小老頭的形象,他原本與友人在山裡閒遊,閒雲野鶴好不自在,被找到的時候還在山上烤雞,烤好了還沒等吃一口,就被山下的村民找了上來,李伯咂麼著嘴,那可是極肥的一隻雞啊,便宜友人了。
李伯對愛徒這熱情勁兒十分受用,他忍不住搖著頭,慈愛的笑道“哎呀,一切都好都好,箱子裡是師父給你添的嫁妝,晚些時候你再打開來看,你快坐下,咱們喝茶說說話。”
一旁的趙三郎輕輕咳嗽了幾聲,走上前把喜寶擠開,一本正經道“幺妹彆鬨了,師父剛回來,你讓師父歇口氣。”
喜寶撇了撇嘴,雖然有些不情願,卻還是乖乖退到一邊,坐在椅子上抱著手看著她三哥,冷冷一笑嗬,顯擺吧你就。
趙三郎整理了一下衣領,清了清嗓子“師父,我”
話到嘴邊趙三郎突然噎住了,他這樣跟喜寶有啥區彆,都是屬於小孩要糖的範疇。
他成績好,得師父問了才算是謙虛,自己說出來那多招搖啊,師父會不會覺得他得了點成績便驕傲自大了。
趙三郎想到這,臉上露出幾分不自在來,他是想要師父的認可,但總不能總不能跟喜寶似的,嚷嚷著師父師父,我這次青城書院三院聯考時得了魁首吧?
趙三郎越想越低落,呆呆的站在那裡看李伯,他眼睛依稀能看見師父在笑,喜寶也在笑,襯得他像個傻麅子。
李伯沒催促他說話,他對著趙三郎招手,“三郎也坐下來。”
趙三郎緊繃的心情悄悄放鬆了些,不說也好,這些都不重要。
等秋闈會試,師父自會知道他幾斤幾兩,他雖然這樣安慰自己,但還是難免內心有些失落。
李伯洞悉一切的眼神往他身上不留痕跡的溜了一圈。
等趙三郎坐下,他抿了口茶,溫聲道“我自遊曆山水的時候路過一間茶舍,聽茶樓中有人在講學論證,今年的一篇策論寫得尤其出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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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三郎朦朧的眼睛亮了亮,望向他師父。
李伯慢悠悠的道“聽那茶客說,作文的學生似乎是農家出身,故而立意樸實,貼近民生,有為百姓解憂之誌,頗有經世濟民的胸懷。”
他放下茶杯,故意頓了頓,看向趙三郎,眼中帶著幾分關切的笑意,“三郎,短短數月進步神速,你的眼疾又嚴重了吧?”
趙三郎聽到這話,頓時愣住了,他鼻頭一酸,緊攥著袖口,聲音低啞地道“師父,弟子無甚大礙,不過是用功多了些,休息幾日便好。”
李伯擔憂“為師早就跟你說過,眼疾的事不可大意。”
趙三郎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又閉上了嘴。
李伯看著自己消瘦的徒弟,輕輕歎了口氣,語氣中帶著些許無奈“三郎,你可知,這世間的路,並非全靠一鼓作氣才能走得通的。”
“若這世間的路隻靠拚命就能走通,那為何還有那麼多鐘靈毓秀之人,天賦異稟之輩,最終一無所成?落寞離場?”
趙三郎垂著頭,久久未語。
李伯看著他,眼中帶著幾分憐惜“這世間的路千千萬萬,你所走的,不過是其中之一。你此刻的執念,是為了眼前的會試,但若因此損了身體,眼前的會試即便過了,之後的殿試、仕途又該如何?更何況,你若真心想為天下百姓做事,又豈是一場考試能夠決定的?”
趙三郎心裡明白,師父說的是真的,且要更嚴重些,他的眼睛已經看東西模糊不清了,一步之內,他隻能憑借輪廓認人,晚上看書燈點的越來越多,可他實在不想放慢腳步。
他從小家境貧寒,能走到如今這一步,靠的是哥哥妹妹,生意不好做,他必須儘快熬出點名頭來,護住家裡人。